这时地怔了好一会工夫,两只水葱儿似的手,不禁伸到脖子底下打开包头青布的结子,而且把这块布扯下来扔在一边了。
只见她厚发堆云,圆姿替月,直的鼻子,小小的嘴,左边腮上还有个深得可爱的酒涡儿,那美貌,让站在一边等吩咐的酒保看来,总可疑地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人间那里找得出这般美人儿?
因此酒保也怔住了。
这当儿,扶梯上又上来了一对风尘人杰松虎男和他的太太红叶宝芳。
他们也还不过三十岁的人,依然花枝招展,玉貌朱颜。
老爷们带太太上馆子,在那时代不算太普通。
虎男,他原是风流学士,红叶一代英雌,他们小谪人寰,自不是世俗浅陋所能束缚。
这四海春酒家,他们俩常来的,楼下一阵唱嚷,那边等着服侍姑娘的酒保,清醒过来,抢出来忙不迭的陪笑招呼,可就把姑娘丢在一边了。
虎男夫妇坐下,两对眼睛不约而同的都停在那边姑娘身上,彼此心中都在吃惊。
这是一个小小敞厅,只有两三个雅座,姑娘那边靠街窗,午后的晚照,照得特别红亮。
他们夫妻俩越看姑娘越美,彼此就计较到她所发怔的对象。
不留神不要紧,这一留神,虎男便叫起来道:“不得了,那又是英侯玩的什么把戏……”边叫,边又站起来。
这一叫可把姑娘叫回头了,她脸上红红的看了虎男,又看红叶,忽然扭转柳腰儿,忽然又似有点难为情样子。
一会姗姗地走过来了,她一边手牵着发辫儿,一边手掠着额前蓬松的短发,也就只走了两三步,红叶早是迎出坐位来。
彼此走到相当距离,彼此都站住,互看看,含笑,点头。
究竟远是红叶说:“姑娘,请这边坐。”
姑娘弯弯腰说:“姐姐,你贵姓?”
红叶道:“我们姓松,我叫宝芳。”
姑娘又弯腰叫一声:“宝姐姐。”
红叶又说:“他叫松天虬,我的丈夫。”
姑娘又向虎男鞠躬,可是嘴里叫不出什么。
虎男笑道:“姑娘,你看那首题壁诗有什么感想呢?”
姑娘嫣然笑道:“没有什么感想,这留诗的人,你是认识的?”
虎男笑道:“不但认识而且顶熟,他叫龙飞字英侯。前科第五名进士及第,今年十六岁,他的父亲龙璧人前辈,是我的师父,我的父亲又是英侯的师父。”
姑娘惊疑道:“龙璧人是什么样人?他老人家在京吗?”
虎男道:“龙老前辈技勇盖天下,前为九门提督,逃官远出,一去十一年,音讯不通,眼前家眷还在京寄寓。”
“他府上还有什么人?”
“人多了,他有六个儿子,英侯居长。”
“六位公子都学武吗?”
虎男笑道:“兰桂腾芳,允文允武。”
红叶看他俩问答不休,恰好楼下又给送酒菜来了,这就忍不住道:“姑娘请坐下细谈,要查问龙府消息,我们可是都知道的。”
姑娘笑道:“也没有什么好查问的,龙老前辈的大名,我倒是听过。”
说着,她是让红叶给拦在座位上了。
酒保急忙替她添上一付杯碟匙筷,又去拿来她的包头青布。
虎男坐下执酒壶给她斟了一杯酒。
姑娘只是站起来一下,什么也没说。
虎男笑道:“我看姑娘像是练过武的,不是吗?”
姑娘笑道:“练是练过的,不过浅薄得很。你是龙老前辈的高足……”
虎男笑道:“高足,那太笑话了,我只是肤受耳食,毫无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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