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暗地教碧桃给立下遗嘱。
遗嘱身死之后,一切都归纪宝承受,他日纪宝有子两人就得以一子承嗣张家。
这一纸遗嘱和那一本传略,附在向雍正帝告别的奏折一块,暗地托宫中出来探病的德太监呈皇上。
传略和遗嘱全被雍正帝留下,翌晨便有旨下来召见宝三爷。
雍正帝这些年来也老了许多,可是人变得更沉着,更阴鸷,任何王公大臣望见他没有不发抖。
你说他残酷,但他有时又特别宽宏。
他常常会平反宽狱也常常会吹毛求疵,一件小案可能掀起大波,一桩大事也可能反而冰释。
欺骗他决不行,无心的过失都肯原谅。
总而言之他是个精明严厉的人君罢了。
他本来十分爱惜纪宝,今天在宫里召见他,这当儿随驾的全是一班贝子贝勒宗室亲人。
纪宝进去也还没有跪下,雍正帝挺在大圈椅上就戟指着叫:“你这孩子进京多少天了?
也不来看我吗?”
纪宝磕头奏道:“进京十日足不出户,义勇老侯爷命在旦夕,纪宝侍候床前不忍少离。”
雍正帝笑道:“算了,我爱你就因为你不会讲假话。起来吧!你这没络头野马受不了拘束,我们随便点谈谈。”
纪宝再拜请过圣安,从容起立,眼眶儿红红的含着一泡泪水。
皇帝瞅住他叹口气说:“你跟张勇也总是缘。想想看一个人活了一百多岁还不应该死么?
活有何乐,死本寻常,暂时别记着他好不好?我看不惯你这愁眉苦脸。
过来我瞧瞧,这些年来模样儿倒是长得不错,学问呢?十年时间不算短,到底跟海容老人学了什么奇技异能啦?”
他紧紧的握住三爷一只手不放。
纪宝道:“老人也没教给我什么,他替我定的功课是搬石头、跑山、挑水、砍柴、雪地里睡觉、太阳底下做苦工。”
雍正帝不禁大笑道:“那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的皮肤还很洁白不算难看,这怎么说的呢?”
纪宝道:“皮脱过三两次,初上山一两年人瘦得不成样子,后来慢慢好了,现在不敢说寒暑不浸,身体确是很结实。”
“剑练得怎么样呢?”
“剑,很有点进步。”
“除了剑还练过什么?”
“练好十面飞钹。”
“飞钹如何?”
“跟普通和尚道士用的铙钹一样模型,边要宽一点蒂略小一点,钢打的每面重三斤七两,随手抛发,衔缀如一缕长虹,迅速有同奔雷掣电,用手接决无可能,躲避也不容易,是一种相当难防的兵器。”
“十个钹沉甸甸的怎么好带呢?”
“用两个革囊分装着,挂在左右腰带上,随用随取,两手并发。”
“怪不得青花老尼死你手中,她那些狐群狗党,全是你一个人给屠光的?”
纪宝暗里吃了一惊。
他轻轻问:“陛下怎么晓得这些事呢?”
“天下的事凡是我要知道的,我都有办法知道。青花老尼我时刻在注意她的行踪哪!今天我留你吃饭,我还有很多话跟你商量,现在你随便坐。”
说着便有个宫女给三爷送来一张铺着黄缎垫子的矮椅。
那年头说陪皇帝吃饭简直没有这回事,皇帝向来是一个人吃饭的,他吃完了让你站在桌边吃剩下来的东西,这就叫陪。
宫中老爱说祖宗规矩,假使皇帝犯了规矩,那些有头脸的太监,如总管、尚衣、司礼,都会叽咕讲话。
他们只要讲出祖宗两个字,你皇帝就得听从。
可是雍正帝不理这一套,你不提祖宗还好,一提祖宗他就恨得牙痒痒,冷森森的问祖宗那一天告诉你的,我没听说你会知道,你假冒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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