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丐闻言,顿敛愉情道:此人惯会沽恩市义,未必安了好心,就怕他从此阴魂不散,叫化子可活不成了!那青年道:听你言下之意,似与他相识。可否告之其名,让我也有些念想?那老丐啐了一口道:年轻人见谁手段出奇,便可怜巴望地动心思。实话告诉你:这人若不是性子安静,只你玄门九派,少说也得有半数死在其手!你不知深浅,还敢恋着这厉鬼凶魔?
那青年脸色微变,反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顶撞他?那老丐脖子一梗道:叫化子就是这副臭脾气!他本事越大,我越不放在眼里!就算你师父张泰斗来了,我也不会拿情弄景儿,哄他老人家高兴。
那青年哑然失笑,起身为他包好伤处,说道:你血未归经,还须歇一歇才是。那老丐道:叫化子身微命贱,无福在此将养。要不快些赶去,你可活不成了。那青年亦觉体内不祥,说道:路途尚远,你扶着我赶去便是。那老丐最是要强,一把将他抱起,瞪目道:叫化子再吐两缸血水,一样驮你飞奔!你敢小瞧我么?迈开大步,直向林外走去。
二人出了密林,那青年怕老丐伤后体虚,不落声地劝他缓行。那老丐二脉初通,自觉气血大畅,便有些逞疯,索性越走越快,俄而飞奔起来。那青年细察他呼吸匀稳,便不多言。
这一路直行到天光放亮,那老丐已有些支撑不住。可巧前面是处集镇,好歹踱进镇来,寻了家小店歇脚。二人胡乱吃了些东西,又买了食物带上,休息片刻,便即起程。
不觉红轮高照,霞彩满天。那老丐打叠精神,再不歇脚,途次专走野径,幸喜无甚波折。将及晌午时分,却来到一处城郭外。
那青年见此城规模宏敞,北门外人烟阜盛,热闹非常,失声赞道:足下这副脚板委实厉害!想不到此处已是德州!那老丐面有得色道:不是途中有些故事,叫化子早睡在沁芳阁上了!那青年打趣道:其名沁芳,必多幽草。乞食郎亦解春风否?那老丐笑道:叫化子有酒有肉,已在天堂!夜度娘纵有夺魄之艳,也不过虚皮假肉,意在坏钞。老叫化犹是童体,可不惹那风流罪过。
那青年道:昨夜那位前辈犹道-男儿可为酒色死-,老乞徒何故矜庄?我这里多有度资,尽够你颠狂之用。那老丐一面前行,一面乐弯了腰道:年轻人学谁不好,偏去学那魔星!他不过顺嘴一说,你还当真了?仔细让泰斗公知道,打花你这张俊脸儿!
二人说说笑笑,进得城来。行不数步,只见城门角站起几名乞丐,各露欢颜,跑上前来。一中年汉子将那老丐拉到角落,说道:弟兄们都等急了,怕您老路上出事。为何这时才到?那老丐道:你看这些东西,不是在催命么?
那中年汉子笑道:大伙都知您老脚程快,该是头午就到。他老人家是那么个脾气,早等得不耐烦了,多亏拿话哄着,不然又腾空走了。那老丐道:帮主还没到么?那中年汉子道:听说帮主在道儿上出了点事,被人跟得紧了,一时怕脱不开身。您老快去见他,只捡好听的奉承着,可千万别让他走!
那老丐点了点头,便要向城内走去。那中年汉子又将他叫住,自怀中取出一件蓝袍,笑望那青年道:公子爷别嫌寒碜。城内已有各派的耳目,爷们儿穿得这般光鲜,保不准露了行迹,那不是给他老人家招祸么?爷们儿是体面的人,别怪小的们一惊一乍,动作粗鲁。不由分说,抬手取下逍遥冠来,随将蓝袍披在那青年身上。那青年虽然不悦,但眼见此袍甚洁,足见化子们有心,也不好再说甚么。那老丐辞了几人,背了他向城内走来。
二人穿街越巷,那老丐路径极熟,并不停步。正行到一处十字街口,忽打西边巷内转出一个和尚,身躯肥大,满面红光,手敲钵盂,口中念偈道:我这里佛也无,祖也无,达摩是个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屎汉,等妙二觉是凡夫;菩提涅盘是栓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初心十地是守冢狗,金刚罗汉是田库奴。咄!问慈悲几多圆妙法,细思来,任他谤笑亦何如?一面说着,一面撞到那老丐身前。
那老丐本想躲开,这和尚却拦住去路,涎着脸道:施主慈悲!但舍一餐,便得罗汉果。那老丐笑道:这也奇了!和尚竟向乞丐闹饥荒?我自家都是半个路倒儿,你还是去别处化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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