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6)

2025-10-09 评论


    忽听得营外啸声传来,初时由东而起,片时西北南三面俱发异声,好似飞龙绕营,盘旋数周,倏然寂灭。众人耳力俱佳,闻声无不惴恐:这啸声好不古怪,怎无一人运纯阳之气?莫非是他们到了!顿觉心海翻腾,呼吸急促。

    正这时,只听角落上有人大笑起来,朗声道:外面来了这多丑类,今晚必然热闹!事已至此,倒不妨听听七侯如何杀亲,尚兄如何与他约斗?此人身穿黑袍,美髯俊目,大有风雅之态,年纪却看不出老壮。

    尚惜愆见这人跃众而出,登现愧色道:许先生骏足赐降,尚某已感盛意。家门丑事,实有污清聪。那黑袍人道:我与武魁素未谋面,心下久欲攀识。倘其恶迹果真,许某愿抛此头,也要领教高深。不知诸君有无同慨?众人惧意在怀,都不应声。那黑袍人看透众人肺腑,冷笑不止,神情蔑然。

    尚惜愆大感失望,不觉悲从中来,凄声道:上月初九,二侄翊侯、希侯忽送来他父母和大哥的尸首,哭述景侯乱性,一夜醉入内堂,亲手将父母及大嫂杀害。他大哥元侯惊闻此事,赶来怒责其非。那畜生恼羞成怒,又出手将元侯打伤。元侯悲愤交集,一时思想不开,竟撞柱而死。那畜生犹未甘心,又将殿侯、翊侯武功废去,随后逃逸。我初时尚不肯信,谁料那畜生反派人传话,叫我包羞忍耻,不得播其恶名,否则亲来灭门,良贱无存。我当时怒火难压,便请来人捎信,约他本月十五来京了断,随即给各位去函求援。唉,只为我一时气极,才有这等不智之举!既害了亲眷,又累及群公。这几日我思来想去,实不忍见各位喋血,大伙只记住这畜生非复人类,便已不虚此行。尚某纵使阖门遭戮,也算死有余德了。言罢落泪不止,一揖到地,示意众人出帐。

    众人悲声入耳,尽生义愤:原来七侯是这等邪徒!他纵有通天手段,也不过利爪禽兽。我等今日一退,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那粗衣人默然良久,这时道:素闻七侯生具异相,资质绝顶。似他这等人物,表面上虽是放纵些,实则孝心较常人犹重。我看个中必有隐情,否则他绝做不出这种事来。尚惜愆道:温兄有所不知。那畜生下生之时,即一副骇人丑相。当时请高人测算,便说他奇命难养,日后恐伤亲害故,祸乱清平。若非如此,家兄又怎会将他自小寄在佛门?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那先生的话还是应验了!众人闻其一语,背上俱生凉意。

    那粗衣人道:今夜便是十五,七侯果真会来么?尚惜愆道:那畜生百样皆非,独重诺守信,不肯食言。我约他子时入营,到时他必会赶来。那粗衣人道:传闻七侯交友不良,早与谈化生换过盟帖。外面群魔环伺,会不会是他请来的帮手?尚惜愆摇头道:那畜生自负得很,绝不肯找人相帮,纵是虎穴龙潭,也只一人独往。明教中人因何到此,我实不知原由。

    那粗衣人道:温某说句犯颜的话:既是七侯乱性,尚兄为何不请九派玄门和泰斗公出面?尚惜愆叹道:温兄哪里知道?众同门都与那畜生情密,犹以张师兄溺爱最甚!那畜生一身本领,少半得自少林,大半乃由张师兄亲授。他若闻知此事,定要包庇那畜生,杀兄之仇再也难报了。

    正说间,突见两名锦衣人奔了进来,一脸惊慌道:禀大人,东门上挂了几具尸体,不知何人所为?尚惜愆惊道:守门军卒不在么?一锦衣人道:军卒并未擅离,却语焉不详。尚惜愆道:快把尸体抬进来!二人奔出帐去,少刻抬入四具尸体,个个舌伸目突,显是绳勒致死。尚惜愆抢到尸旁,悲呼道:胜安兄!成远兄!宇蟾兄!是我害了你们!原来这几人正是适才听说泰斗公将至,奔出帐去的来客。

    那黑袍人又复冷笑,环顾众人道:群魔既然动上了手,诸位欲图自保,看来已是不能了。许某与魔教有些渊缘,此刻想要出营,料来无人敢拦,不过各位要离开此地,怕不太容易了。许某心意已决,誓与尚兄共存亡。哪位朋友不愿舍命,在下倒可送他出营,与妻儿团聚。话一出口,满座皆羞。

    一秃头老者怒道:许先生是嘲笑我等了?陡然跃起发掌,击在那黑袍人肩头。这一掌无声无息,力道却大,收掌之际,随手黏下一片袍布,现出清晰的掌印。那黑袍人傲立不动,手上却多了一条腰带。那秃头老者一惊,急忙抓向裤腰,倏见长影一闪,手臂已被缠住,幸好裤子未掉,否则已出大丑。旁观者看得分明,有几人长身而起,便要与那黑袍人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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