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她夜间又恨又急,伤了元气,说到最后,身子一仰,竟又倒回床上。
戴文玉忙把她扶在腿上,一面推揉,一面说到:“两位妹妹劝一劝她罢,她这套歪理害得我这做师姐的都驳她不倒。”
钱孔方笑道:“中原自命为文物之帮,礼教也讲得太过分,若是我们家乡的女子,初夜权不是父亲的就是哥哥的,或足族里长辈的。那有这怪事?”
戴文玉暗道:“这回可真是请贼管门了,风头已经歪过一边,这一岂不要倒?”忙向阿尔搭儿道:“妹妹的多情又及怎样?”
在她的本意,原希望阿尔搭儿说一番“正理”,好纠正罗风英的偏向,那知阿尔搭儿又据实答道:“我们鞑靼女子嫁人的当天晚上,定要把初夜权给了喇嘛,否则大不吉利,要是头一任丈夫死了,又可改嫁给丈夫的兄弟或些的哥哥;若果那路未通,别人才不肯要哩!”
戴文玉暗叫:“不好!这一个更糟!”恨道:“你两人嫁的时候,可都先作那样准备?”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道:“没有,阿敏是我们崇拜的大可汗,能够被祛除百凶,所以用不着找喇嘛。”
钱孔方也道:“我是一个孤儿,而且又是私奔,所以马马虎虎也就算了。”
戴文玉听得有点气愤,喃喃道:“这简直是夷狄之帮嘛!”
阿尔搭儿笑道:“大师姐你说错了,各地有各地的习俗,怎能一概而论?你们中原女子但凭媒约之言,父母之命,被嫁卖牛羊般出卖,害了自己还要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给我们鞑靼女子看来,那才简直是拿幸福开玩笑哩!”
罗风英猛地一睁星目,说一声:“你说得对!”
原来她知阿尔塔儿和钱孔方定是吴征信请来劝她,索性假装晕迷。避免尴尬的场面,并可偷听别人的谈话。
戴文玉急需别人劝慰罗凤英,若未看出罗凤英装假,至此不觉一惊道:“师妹!你说甚么?”
“怎么?你还没有听清?”
“这事做不得?”
“有甚么做不得?”
阿尔搭儿笑道:“罗师妹真做不得”
“怎么?你也说做不得?”
“若果是我,偏偏先找了别人再回来嫁他,让他这小气鬼气个半死,但你是中原女子呀!”
“中原女子?中原女子比你少那一件?”
钱孔方笑道:“中原女子从汗朝起就讲四德………”
“我懂得,那是寺内端庄,街上端详,居家勒谨,枕上颠狂,里面没有半个贞字。到了唐朝皇帝,便有弟弟夺了嫂嫂,妈妈嫁给儿子的事,贞子更加用不着了!”
戴文玉听得尽是摇头道:“你到底歪往那里去了?”
罗凤英不便挺撞,只好说:“路是人走出来的,那有什么歪不歪?”
阿尔搭儿笑道:“路果然是人走出来的,但前人已经走成了一条路,你不走反而错了,劈如长沙城里有了这些街道你不走,偏要在屋脊上踩出一条路来?”
“昨夜里就走的是屋脊。”
“那是一时的权宜呀!中华到了宋代便有三贞九烈这条路给女子走,你不走便成为礼教的罪人,谁教你生错了地方呀?”
罗凤英被两位口才伶俐的少女说到难于反驳,再听阿尔搭儿最后一句笑话,不禁笑起来道:“懒得和你说这个,你们那个阿敏怎不上来?”
钱孔方看出她已心平气和,笑到:“他在小屋里喝酒,我们去迟了,只怕但有收碗的份儿了,你还不快梳洗去?”
戴文玉早就打了一盆水在房里,但罗风英尽是哭泣,害得乔楚认为她失身,一怒之下,竟自走了,所以那盆水仍旧留着。
这时罗凤英已经气平下来,淡淡一笑,目向盆那取水洗脸,还说一句,“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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