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任督二脉一断,体内阴阳二气自然而然地分为一刚一柔两股热流。这两股热流截然不同,却骎骎然皆有居上之意。二者初时只稍稍碰撞,一触即收,孰料隔不多时,便即纠缠咬噬在一起,你争我夺,狂驰乱突。到得后来,两股真气居然愈斗愈凶,愈斗愈强,大有不共戴天、不死不休之势,直弄得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劲气充盈,无一处不是一触即发。慧宁运指封穴,自是如触风袋,力到则其凹,力竭则其盈。
他身当此境,回天无力,只片刻间,已然浑身抽搐,滚翻在地,恍惚中只觉头大如斗,胸懑如割,体内两般热流正狂涛怒浪般向外迸涌,不由大叫道:前辈救我!话音未落,双目已崩出眶外,一口血彤云般喷出,两腿死命蹬了两下,便即暴毙当地。
此时山风吹来,落叶缓缓飘在慧宁身上,偌大山谷之中,只闻树摇草动之声,除此便是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方听那人在洞中喃喃道: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那小僧落入洞中,初时哭个不止,待听身旁这人与慧宁一问一答,说得玄之又玄,不由起了好奇之心,倒忘了悚然流涕。
他在黑暗处坐得稍久,渐渐适应了洞中黑暗,隐隐约约,已能看清身旁这人大致轮廓。只见他头发好长,乱蓬蓬披在脑后,也不扎束,此即正背对自己而坐,是何面目却难看清。
那小僧有心开口,怎奈这人时而斥骂,时而讲解,哪容人插进支言片语?当下只得呆坐一旁,愣愣地出神:我这般困在下面,无水无食,不出几日便饿死了。我自小无父无母,寺中也没人疼我怜我,等到死后,还要变成一堆白骨,葬在这黑洞之中。又不禁自伤自怜起来,泪水扑簌簌落下。
他心中悲恸,浑忘了周遭一切,偏这时洞口没了动静,连洞中这人也似悄然隐没,再不发出半点声响。那小僧骤临死寂,惧意又起:难道他二人都走了不成?睁大泪眼望去,见那人依旧坐在当地,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原来他不曾离我而去。言念及此,竟对这人生出些许亲近依恋之情。
他既知此人未去,大增慰藉,眼见他默不作声,也不敢贸然开口,只目不转睛地瞅着他背影,暗暗叨念:可千万别撇下我一人在这洞中他少年心性,深恐那人倏然离去,提心吊胆地坐了一阵,突然听慧宁在洞口喜极而呼,声音异常古怪,不由一呆:原来他也不曾离开,却为何掐着嗓子说话?正疑间,忽听身旁这人冲上讲话,声音中满是焦急、痛惋之意,随听慧宁在上面嘶号起来,叫声尖厉剌耳,全然不似人声。
那小僧只听得两声,已吓得面无人色,嘴角抽搐几下,刚要哭出声来,却见那人大袖挥卷,一股劲风直贯入他口中。那小僧劲气入体,头上一晕,只嗬了一声,便即昏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僧苏醒过来。他又惊又怕,又是委屈伤心,禁不住涕泪滂沱,溅湿衣襟。此时洞口全无光亮,显见天色已暗。他抽噎一会,见四下声息尽灭,只道那人已然离去,不觉由悲转恐,嚎啕大哭起来。
忽听那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这般哭哭啼啼,令人好生心烦。我挥袖闭你气脉,只怕你被那秃驴内力所伤。你受惠不觉,还委屈甚么?说到这里,又转到那小僧身前道:小和尚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好,好!你叫甚么名字?
那小僧闻得其声,又惊又喜,忙用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我我叫智明。那人笑道:少林子子孙孙,繁衍倒快。你师父是慧字辈,你师祖是天字辈,老夫是不识的了。那你太师祖是空字辈中哪一位?那小僧茫然道:我我没太师祖。那人哦了一声,道:难道你是空问、空寂那一支的弟子?这可不大好办。那小僧听他语含失望,忙道:我连师父也没有,哪会有太师祖?你说的空问、空寂是甚么人?他虽看不清那人,但听他口气温和,怯意已去了大半,好奇之下,又露出少年人天真憨痴的情态。
那人闻其一语,喜道:这么说,你是没学过半点武功了?那小僧道:是呀,我每日挑水、打柴、洗衣、做饭,还要给师兄们洗脚、捶背,还要给千佛殿、罗汉殿、白衣殿、天王殿的好多个佛像擦身子,还要那人不待他说完,便大笑道:好,好,好!少林那些粗浅玩意,原本误人子弟,不学也罢。又温声道:万事万物初始之时,务要精心把握,一旦入了歧途,想救亦难。说罢手抚小僧额头,极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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