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见状,点头道: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蛰之伏,以存身也。四弟如此,方是大丈夫所为。口上虽是称赞,目中却掠过一丝阴云。周四全无觉察,抹了抹嘴道:大哥你说,咱俩个如何才能下山?李自成沉吟道:官军人多势众,你我断不可露了形迹。这个手抚下颌,低头思忖。周四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焦急观望。
俄尔,李自成忽展眉道:只得如此了!周四忙问道:大哥有甚么法子?李自成盯住他道:办法虽有,但不知贤弟敢不敢为?周四道:那是甚么办法?李自成笑道:贤弟虽勇,但官军层层密布,你我迟早也得束手就擒。周四急道:那该如何是好?李自成收敛笑容,正色道:为今之计,只得烦贤弟出洞做些文章。周四不解道:做甚么文章?李自成试探道:我欲让贤弟出洞擒回两个官兵来,贤弟肯么?周四道:擒回两个官兵,可是有用?李自成微微点头。周四道:既是有用,那我便去。说着便要出洞,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不在时,大哥你可不要被官军窥着了。脸上一时尽是关切之意。
李自成心中一热,暗想:我适才有意试探,不想他果是不畏生死的好兄弟!忙解下佩剑,交给周四道:四弟此去,可要多加小心。周四见他真情流露,豪气陡生,推开长剑道:大哥留着它防身,我去去便回。说罢迈步出洞。李自成从后道:四弟动手之时,切莫惊动官军才是。周四含笑点头,飞身向一条小径奔去。
李自成见周四去得远了,心中又焦虑起来,寻思:我这兄弟虽勇,办事却未必谨慎,一旦露了形迹,将官军引来,可大是不妙。于是快步出洞,伏在距洞口不远的一片草丛之中。
约过了半个时辰,忽听南面脚步声响,似有人疾疾奔来。李自成隐身偷窥,见来人两手各提一条壮汉,仍是奔纵如飞,正是周四,忙迎上前道:可曾被官军发觉?周四放下两个军汉,微笑摇头。李自成大喜,说道:快将他们提进洞来。周四抓起两个军汉,跟着李自成进洞,随手将二人掷在地上。
李自成满脸喜色道:此番顿开金锁,走出蛟龙,又可搅个天翻地覆了!俯身将一名军汉的衣服褪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周四恍然大悟,拍手道:大哥,这法子可是真妙!当时也将一个军汉的衣服脱了,胡乱穿在身上。二人四目相顾,见彼此眨眼间便已改头换面,都笑了起来。正笑间,李自成突然抽出长剑,将二军汉刺死于地。周四道:我已点了他二人穴道,你为何还要杀他们?李自成微笑不答,手拉周四,大步出洞。
二人走出洞来,周四道:我适才见四面皆有官军封住下山之路。咱俩个该走哪条路?李自成道:何方人多?周四道:官军从西南两面搜山,却在东北角伏下许多人马。李自成笑道:那便向北面去。周四不解道:这却为何?李自成含笑不语,只是拉着周四向北而行。周四见他不捡崎岖小径,却偏挑宽敞的山道行走,大是疑惑。但说也奇怪,二人一路下山,居然未碰上官军。
眼看便到山脚下,李自成忽从地上拾了些乱草,洒在周四身上,自己也洒了些,说道:官军都伏在山脚下大道两旁,一会儿我见机行事,你千万不要开口。周四虽是不解,却连忙点头。
二人又行一阵,突见两侧草丛中闪出数十名官兵,大声叫道:你二人为何下山来了?李自成答道:我们从南面上山,搜了半天,也不见贼人踪影。陈奇瑜将军遣我二人告之北面的弟兄们,贼人狡诈多智,恐专挑北面大路逃逸。弟兄们务要小心才是。那些官兵见二人满身乱草,显是在山上搜了半天所致,骂骂咧咧地又伏在草丛中。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大伙在此安心候着,我还要告之前面的弟兄们呢。说罢与周四向下走去。
二人不紧不慢下山,路上虽又碰到几股官军,李自成皆巧言蒙混而过。不多时,已脱出官军重围。
李自成见四外无人,回头望向山岭,傲然道:陈奇瑜自诩为关中名将,用兵如神,却不知李某命系于天,非尔等所能加害!周四道:陈奇瑜是谁?李自成不屑道:此人乃延绥巡抚。哥哥这一遭直落得孤家寡人,便是败在他手上。周四道:那他想必甚是了得?李自成正色道:这厮虽擅用兵,却是好大喜功之人。若非如此,哥哥怕早就为其所擒。周四道:那是为何?李自成冷笑道:今上彪榜仁义,说甚么贼虽做乱,亦朕赤子,只宜招抚,使其卖剑买牛,归务农桑。陈奇瑜既得圣命,一路上便将哥哥三千人马都招抚了去,以期归而邀功。他若不慕此虚誉,只需聚众一击,哥哥怕早已死在路上了。实则李自成引败兵南窜,途中有数次已被逼入绝境,皆因官军临阵托大,轻纵良机,致使群贼屡屡逃脱。这一次虽将李自成孤身困在山上,终又被他挣出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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