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身在半空,抬头望向那老妪,月光流水般泻在她脸上,实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一时惊惧交集,失声道:你要将我带到哪儿去?那老妪足尖一点,踢在他脑后哑门穴上,顺势斜滑,轻飘飘落在地上,仰头望了望天,自语道:那一夜月亮也是这么圆,你跟我说过的话,我可一句没忘。说话间脸上竟掠过一丝潮红。
周四心中一荡:她怎地还会脸红?那老妪低下头来,温声道:我的好周郎,我劝你几次,你全不依我,这回总该跟我去了吧?说着轻声笑了起来。周四心道:原来她早知道我的名字!猛然间身子向后飘起,被那老妪带着向前奔去。
周四面孔朝下,只看到地面飞快地移动,耳听人马声喧,知两旁行人甚多,心中气苦:偌大个扬州城,怎就没人拦阻她?
那老妪初时有所顾忌,奔跑时不甚快捷,片刻之间,便即愈行愈快,到后来竟发足狂奔起来。周四两条腿似变成了断梗飘蓬,劲风更吹得它他双目难睁,心下又惊又佩:似这般提了一人奔跑,我可不能。
不多时,那老妪出了北门,脚下仍是不停。周四抬头上望,见她面上毫无表情,寻思:听她说话,似是与周老伯相识,或许还结了甚么仇怨。莫非她听说周老伯已死,便要拿我泄愤?想到此节,大是惶急,暗遣真息,欲冲开被封的几处穴道。微一运气,体内那只小虫忽从腿上蹿回小腹,气海、石门、关元三穴立时麻痒难当,一口真气就此提不起来。
那老妪觉察其意,冷笑道:我这神针随着气血而动。你胡乱运气,片刻便会游到你心上!周四知她并非恫吓,哪敢再动?
那老妪年虽老迈,气力却甚悠长,直奔了七八十里,方停下脚步。周四见她左右张望,似在找寻路径,暗暗纳闷:她若将怨气发在我身上,此刻只须轻轻一掌,便取了我性命,何必提着我在夜间狂奔?正疑时,那老妪又提起他向北奔去。
这一番直行到天明,那老妪方停下稍事喘息。周四被他拎着跑了大半夜,一路上心惊肉跳,也甚疲惫,倒在地上,双目半睁半闭,暗筹脱身之计。那老妪冷不防在他脑后玉枕上弹了一指。周四一身内功本有护体之效,但此时淤在腹内,半点提不起来,已与常人无异,一击之下,登时晕倒在地。
及至醒来,却见那老妪不知何时已弄来一头青骡,骡背上还放了一只大筐。那老妪见他醒转,由筐里拿出块黄乎乎的东西,胡乱塞在周四嘴里,说道:你既然学了骡子的脾气,便该与它吃一样的东西。周四本待吐出,那老妪掌力微吐,将此物堵在他喉间。周四气息一窒,忙扩胸向内吸气。那老妪见状,伸手捏住他鼻子。周四当此境地,哪还管甚么牛食马食,硬生生将那东西囫囵咽下,脸上已憋得血红。
那老妪见他神情狼狈,颇为得意,如法炮制,又连着喂了他几块,这才将他提起,放入大筐之中,跟着飞身跃上青骡,吆喝着向前便行。
此后几日,那老妪每日便从筐中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硬塞到周四口中,自己则沿途或要或抢,弄了许多可口的食物下肚。周四初时吃了那些东西,不免烦恶欲吐,但吃得多了,见并无异状,也便不甚在意。
眼见那老妪挟着自己一路向北,少说也走了千八百里,似乎仍未到她要去之处,心中不禁生疑。好在他生来即是随遇而安的禀性,时间一久,便不去想那老妪究竟欲往何方。如此一来,每日倒有大半时间浏览沿途风光,间或见那老妪对沿途行人凶巴巴浑不讲理,抢人美食仍要叫人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状,常常乐不可支。
那老妪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初时便想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捉弄他。周四外柔内刚,无论她如何折磨,均不露半点惧意。谁知又行几日,那老妪竟渐渐心绪不宁起来,似乎每向前行上一步,便多了一份伤心。到得后来,更是不住地长吁短叹,对周四全不理睬。
周四见她终日坐在骡背上发呆,偶尔回过头来,却又视己如同无物,心中大是奇怪。但想她不来折磨自己,虽未必安着甚么好心,可自己每日坐在筐中,倒也乐得清静。
这一日正往前行,忽见前面呼呼喇喇走来一大群人。周四看众人穿着打扮,皆是普通百姓,各个携儿带女,大包小裹,神色惊慌,心道:这些人莫非是去逃荒?为何又这般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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