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不大,一群人来到近前。有几人冲那老驱道:满洲兵已从龙井关过了长城,听说就要杀到遵化。过不几日,京城怕也保不住了。那老妪微微皱眉,却不停留,赶着骡子仍向前行。
周四听两旁百姓乱哄哄吵嚷,心中惊疑:莫非我已到了京城?他在寺中时,便听僧人们讲过京城如何繁华,皇帝如何尊贵,后叶凌烟在洞中又提过周应扬及明教长老入宫之事,他少年心性,早已心驰神往。这时听到已近京城,直乐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恨不得立时从筐中跳出,入城看个究竟,对满洲兵入关克城等事,浑没放在心上。
那老妪骑着骡子前行,虽是眉头深锁,对迎面而来的百姓却不再理会。周四想到不久便能入京,也忘了尚受制于人,身子僵不能动,双目却不住地左右张望。
哪知又行了一百多里,仍未见到京城半个影子。周四心中失望,寻思:莫非她不是去京城?睁大眼睛看了半天,见前面不远处是一片山丘,心下更疑:是不是她走错路了?本待出声提醒那老妪,怎奈哑穴被制,又作不得声。
那老妪凝视前面山丘,轻叹了一声,忽然转过身来,抓住周四衣领,将他从筐中拽了出来。周四在筐中坐了数日,骤然而出,颇有些依依不舍。随觉身子一沉,那老妪已提着他从骡背上跃了下来。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瑟瑟秋风之中,草木凋零,枯叶遍地,大有萧索凄凉之感。那老妪提着周四,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展开身形,向丘上奔来。
待奔到山丘之上,周四偷眼观瞧,见原来四面山丘各依地势,如怀似臂,将中部宽阔的山涧围成了一块盆地。几座山丘东西回括,将这块盆地包揽得似一个大庭院相仿,形势极为幽胜。仔细看时,只见盆地延绵七八十里,隐隐约约,似还建了许多碑楼,心道:谁人在此建了许多楼台石碑?看气势倒真不小。
那老妪辨了一下方向,迈步向北面坡下奔去。少时下得坡来,脚下仍是不停。周四好奇,眼珠不住地乱转,及见迎面矗立着一座十多尺高的大石牌坊,结构宏伟,造型奇特,牌坊夹柱石上,蹲着许多石雕的麒麟、狮子和不少叫不出名字的怪兽,更觉诧异:这可是什么所在?
那老妪身如鬼魅,倏忽间又过了一个大红门。周四见红门内一条宽阔的石道中央,立了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小字,忍不住向上观看。他识字不多,碑上几个醒目的大字倒还认得,见写着:大明长陵神功圣德碑,心想:大明长陵是什么东西?
那老妪对这里似乎甚熟,过了几个石门后,忽然隐身在一只石兽下。一会儿光景,便见一队锦衣人从西面走来。周四瞧众人腰挎金刀,各个脚步凝重,显是武功不弱,不由起了惧意。那老妪面无表情,目中却露出警觉之色。
一队人四下张望一会,便即折而向东。少顷,忽又转了回来,向南走去。过不多时,已有四五队人由此而过。周四见此处警戒如此严密,一颗心直提到口边。
那老妪静等一阵,见再无人来,忙拎起周四向东窜去。她心中似有所忌,再不敢由门中直入,蛇行鼠蹿之间,提着周四绕过了两座院落,又伏在几棵隐蔽的树下,细听周遭动静。
周四听四下里寂寂然全无声响,枯叶坠地之声也仿佛隐约可闻,一颗心跳得更是厉害,深恐有人从什么角落跳了出来。
那老妪听了一会儿,露出一丝笑意,提起周四,向第三层院落纵去。周四闭上双目,暗暗叨念:只是别让人发觉便好。正提心吊胆时,忽听那老妪阴森森笑了起来。周四暗暗叫苦:]她怎还敢笑出声来?^睁开眼时,见迎面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写着:大明成祖文皇帝之陵。
他虽少不更事,此刻也已知道立身之处便是皇帝的陵墓,眼望碑石后便是一座长满松柏的大土丘,心下更不怀疑,直惊得一佛升天,二佛涅?,大张其口,连呼吸都似停止了。
那老妪见他吓得魂不附体,哂笑道:我只当你这小鬼天不怕地不怕,谁知见了皇帝老儿的坟冢,居然吓成这样。眼见周四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似要说些什么,伸掌拍开他脑后哑穴,问道:你既到了这里,还有何话说?周四穴道被解,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你将我带到这里做什么?那老妪冷冷一笑道:我等了快四十年,便盼着有这么一天。周四听她声音尖厉刺耳,忙道:你小声些,别被人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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