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如道:我少林其时虽托施主之名自保,但个中却不能说全无善德之意。施主通晓世情,我少林也便无须自表。那老者听他说得肯诚,点头道:大师数载深恩,周某自不敢忘。空如见他已生感念,心中一喜,忙道:施主此番既脱困窘,来日龙归于海,自会起浪腾蛟,复昔日之尊。今敝寺僧众皆无识后辈,施主定要与他等一见高低么?
那老者闻言,也有所感:这僧人所言不差。空信、空义等人已赴黄泉,余者皆是后辈,今番感其微德,不难为他等便是。微露笑意道:大师素讷于言,今出此语,却合我心。他数年来与空如口舌相辩,从无定论,这时见其言词恭顺,大有屈伏之意,心中自感欢喜。当下拉了小僧,便欲一走了之。众僧见他要走,都吁了口气,心中宽解。
空如知此番劫难得免,大感欣慰,追上两步道:施主欲行,贫僧尚有一言相告。那老者转回身道:此番远行,再不得与大师契谈。不知大师以何告我?空如面有忧色道:近两年施主急功强进,虽一时得以贯通,却不知体内各脉实已衰弱不堪。施主自觉功复如前,也只是回光之兆,强弩之未。施主若听贫僧之言,此番远涉江湖,宜当寄傲林泉,抚心自养,不然
那老者只当他要吐露惜别之情,谁想却无端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勃然不悦,冷笑道:大师小觑于我,是暗笑我此刻已无力伏你少林了?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空如大庭广众之下,以此言嘱之,实如冷水泼面,大犯其忌。
空如自知失言,正要好言相慰,突见人群中纵出一红衣老僧,怒喝道:乱世毒魔,还在人间!这厮恶名素著,此番若纵其远走,江湖上不知又要被他害死多少人!
众僧俱是一惊:何人如此莽撞,偏在这时激怒此獠?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面色通红,身材高大,正是达摩院老僧空执,均不由跌足扼腕,暗叫冤孽。原来这空执当年也曾亲历浩劫,其时被老者一掌震伤经脉,后虽治愈,气血却淤在头上,始终不褪。这僧人性情刚烈,最是嫉恶如仇,今日夙敌欲走,不觉怒火中烧,出言挑衅。
那老者怒气更盛,冷笑道:你少林自居正派已久,今日我倒要看尔等如何降妖伏魔!那小僧站在老者身后,一直不敢抬头,及见双方言语失和,忙拉住老者道:老伯伯,你你快走吧,快走吧。
那老者盛怒之下,只当他也轻视自己,愈发怒不可遏,喝道:你一直便无心与我远走,当我不知么?将小僧推倒在地,纵起身形,扑向空执。众人只觉白影一闪,那老者已到空执身前,啪啪两响,空执脸上早挨了两记耳光。众僧虽然有备,却不料老者形如鬼魅,待见空执受辱,均生敌忾之心。
天心、天际距空执最近,却来不及救护尊长,尽感羞愤。二人虽慢一步,倏忽间一拳一掌,已打到老者身畔。那老者打罢空执,并不转身,反手轻轻拨开天心来掌,右腿横扫,踹向天际小腹。天际退步闪身,明明已然躲过,孰料老者一条腿鱼儿一般,中途打个转折,正踢在他肩头。这一下虽不强劲,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直把天际踢得连翻了几个筋斗,一头栽在雪中。
场上年岁稍长的僧人,均知这老者武功出神入化,实是高深至极,当年门中最兴盛时,也敌他不过。及见他一招便将天际打得倒地不起,都知此番恶斗,说不得比数十年前那一役更要惨烈,人人生出拼死之心。
天心与老者过了一招,自觉武功与对方差得太远,心中一凉,待要喝止众人,哪还能够?眼见两名红衣老僧与老者对了一掌,各哼一声,委顿在地,忙高声道:布阵!这一声颇为洪亮,场上人人奔忙,仍听得清清楚楚。只见群僧三个一堆、五个一群,飞快站定阵位,顷刻间将老者围在当中。
那小僧坐在雪中,见老伯伯被众僧围住,心下大急。他内力虽然不弱,武功却半点不会,一颗心七上八下,也不知该助哪边才好。
那老者凝立当地,看不出这阵法有何奥妙,便思出手探个究竟。刚一迈步,忽觉头上一晕,胸口也似针扎般疼了一下。适才他与两名红衣老僧对了一掌,手上使出七成力道,仍不能将二僧震飞,已然吃惊不小,偏这时又生异感,恍惚与二十年前那一刻如出一辙,自是更添惊乱,一步迈出,落地时两腿软软绵绵,实不知该踏向何方。众僧见他身子摇晃,周身俱是破绽,个个疑云满面,但素知魔教阴毒手段极多,倒也不敢贸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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