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那老僧道:少林乃武林百世之师,方丈亦可算各派领袖,望能不负前言,还老衲一个公道。缓缓起座,又道:老衲师徒三人既来嵩山,只得叨扰方丈了。天心道:师兄不必客套。老衲已吩咐沙弥,为几位备下禅房。那老僧微微一笑,与两名弟子出门去了。
天心忧情大起,唤底下僧人道:请监寺和首座来,便说我有要事相商。工夫不大,门外走进二僧,年纪都在五旬开外,一僧肥肥胖胖,满面红光,正是监寺天宝;另一僧身材魁梧,浓髯铁面,乃是罗汉堂首座天际。二僧与天心同师学艺,故天心做了方丈后,便命二人分坐监寺、首座之位。
天宝见师兄面色阴沉,上前道:方丈面有忧色,不知出了何事?天心惨然道:二十年前那一劫虽已弥平,却种下许多祸端。今妙清来此重提旧事,我观其言行,料不能善了。天际道:莫非他仍觊觎方丈之位,不肯干休?天心愀然点头。天际怒道:当年他师父活着,仍斗我们不过,今日他势单力孤,更不足惧。想是他在外数十年,学了几手自鸣得意的手段,每日坐大,便起了这等痴心。难道我师兄弟怕了他不成?天心不悦道:师弟嗔狠外露,哪有出家人的气象?想来这方丈之位原本是他师徒的,况且当年有约,你我岂能仗势?天际被师兄训斥,面红无语。
天宝想了一想,道:妙清二十年来寄于五台,定是痛下苦功,以有远图。他当年武功便在我等之上,此时恐怕天心长叹一声道:二十年前妖邪寻衅,致使我同门相残,往事历历,犹在眼前,令人常怀余悸。今若再任此孽孽相循,真不知又要生出怎样的横祸来!
天宝、天际似也想起甚么,一时均各无语。此时窗外秋风瑟瑟,百叶枯凋,三人心中皆起了不祥之感。
过了一会,天宝开口道:看来化解此劫,只有一法了。天心、天际同时问道:有何办法?天宝道:妙清当年最敬服空如师伯,何不请师伯去劝解于他?天心沉吟道:师伯素喜清静,老衲已有数年不曾见他。师兄弟中只有你合他的脾气,还是你去请他为好。但盼师伯能芟夷这股戾气。天宝答应一声,迈步出门。
天心见天宝去得远了,喃喃道:二十年了,他终于坐不住了。天际道:师兄向来从容,何以妙清一到,便生出这多忧虑?那妙清武功既或高过我等,终难脱出少林区囿,难道他真能技冠全寺不成?天心愁眉紧锁,低声道:便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际道:师兄这话何意?天心目视窗外,缓声道:看来江湖之上,又要有一场轩然大波了。
天际如堕云雾,正要细问,忽见一僧快步走入道:南少林下院天恕方丈来书。天际忙接过来书,递给天心。天心拆开书信,看了几遍,释然道:难得他有这等胸襟,善哉,善哉!天际道:他信中说些甚么?天心道:天恕方丈说,往事已如云烟过眼,他不愿再提了,还说曾致书于他师兄妙清,劝其摒弃前嫌云云。说罢将书信递给天际。天际浏览一遍,疑道:天恕当年心胸狭窄,为人最是阴鸷,何以数年之后,竟变得如此开通?天心道:此事虽然蹊跷,但他不来,总归是好事。
正说间,天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老迈的僧人。这老僧七十多岁年纪,面相凄苦,神情冷漠,穿一件灰色僧衣,右边袍袖空空垂落,显是齐根断了一臂。
天心、天际见了此僧,忙施礼道:师伯安好。那老僧面无表情道:方丈传唤贫僧,不知有何垂询?天心道:师伯可记得二十年前之事?那老僧神色骤变,继而摇头道:浮生若梦,贫僧怕是忘了。
天心道:不瞒师伯,妙清师兄以如约来寺了。那老僧道:该去的终归要去,该来的也一定会来。他本是好胜的心性,又怎会不来?天心道:师伯说得是。只是弟子不忍重蹈旧路,故欲请师伯出面,劝导于他。不知师伯意下如何?那老僧顿足道:冤孽!真是冤孽!不置可否,转身向门外走去。
天际急道:师伯,您迈开大步,便要追出。天宝拉住他道:师伯面冷心慈,想必已答允了。又向天心道:若师伯也说他不动,却该如何?天心失神道:只盼他不入江湖才好。天宝道:方丈说的是谁?天心摇头道:老衲胡乱猜疑,或许不对。天宝、天际面面相觑,均自生疑。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马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