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念他忠心依旧,颇受感动,握住其手道:先生自管安睡。明日一早我便亲见闯王,说明此事,总不成负了大伙心意。木逢秋稍感踏实,这才告辞出帐,在帐外转了几圈,自觉满腹忧思,已难尽吐,叹息两声,也自回帐安歇。
次日清晨,周四梦醒起身,整衣出帐,只见木逢秋等人早已等在帐外,心道:几人早早相候,自是恐我食言。我为明教之长,反不能取信于教众,即使朝夕相处,又有何乐趣?当下不理几人,径奔迎祥大帐走去。几人跟在其后,心下均疑,相视以目,并不做声。
周四来到迎祥帐前,见帐门木桩上拴了几匹战马,正是自成、宗敏等人坐骑,心道:众将俱在,须引几人入帐,两厢见面,才好有个口凭。回身对几人道:你们与我面见闯王,一干事由,只管说与他听。说罢大步走入。几人略一迟疑,也跟了进来。木逢秋眼望帐内十余位头目,面无表情;盖天行则仰头望向帐顶,神情倨傲。
周四见迎祥坐于首位,自成伴在其右,忙上前施礼道:昨夜故人来访,邀我往少林走上一遭,偿其旧情。少林对我有养育之恩,此恩不能不报。今特来禀明闯王,望能准我离营,了却私情。"
高迎祥听他要走,急道:战事将近,四弟何言离去?莫非迎祥怠慢,委屈高贤?起身离座,拉住周四手臂,大是不舍。刘宗敏也起身道:四弟功盖全营,兄弟们无不钦服,可不能说走便走,冷了大伙心肠。田见秀、袁宗弟等人也纷纷劝阻,言语恳诚。
周四为难,跪倒身躯道:闯王恩重,誓当死报;众兄弟情深,亦当同甘共苦,方是大义。然少林多年哺育,恩同父母,岂有不偿之理?闯王明达,还望念我愚情,勿生嫌疑。高迎祥将他搀起,紧握其手道:四弟人中龙凤,与众同座,实屈大才。只恐一旦远去,飞升入云,不复相见了。说话间凝视周四,深恐倏然远走,化云化烟。
周四感动,环顾众人道:周某投身闯营,如尺泽之鲵幸归大海,只思捐躯效首,与众兄弟扶保闯王,实无半点离意。无奈旧情难却,忧扰我心,若不补报,寝食难安。今言离去,数日必返,如不践言,此生必与草木同朽,毫无作为。众人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都不好再劝。高迎祥连连摇头,仍不肯依。
木逢秋等人见周四苦苦相求,确有诚意,都是又喜又愧,但听他立誓言返,不留余地,心中又烦乱起来。
众人说话之际,只见李自成站起身道:四弟念旧,正是男儿情性。既然一定要走,众位也不必阻拦。周四心道:大哥向来多疑,今日为何这般爽快?眼见自成面色如常,心思难测,不觉犯疑。
李自成来到周四面前,笑道:四弟离营,合当摆酒饯行。众兄弟各有军务,不必一同相送,只我二人在营门前饮上几杯如何?周四不明其心,默默点头。
高迎祥见自成如此说,也不好再留,拉住周四道:四弟早去早回,切莫让众人挂念。眼望木逢秋等人,又问道:这几位不知是何方高士?他见木逢秋颇具道骨,盖天行凛凛有威,知非等闲之辈,因此发问。
周四道:俱是小弟忘年之友。小弟少年之时,常得他等照护,自来以父兄视之。木逢秋等人闻言,慌忙跪倒道:教主如此说,属下等实不敢当。几人入帐后神色从容,视众人如同无物,忽然跪倒,对周四极尽谦卑,倒令众人吃惊不小。
高迎祥听几人唤周四教主,暗暗纳闷。刘宗敏好奇,高声问道:四弟是什么教主?如此威风!周四扶起木、盖等人,摇头笑道:江湖教派,不值一提,刘兄切莫当真。木、盖等人心中一沉,缓缓起身,脸上都掠过一丝怒容。
李自成道:四弟要走,这便起程,大伙不必远送。当下拉周四走出帐来。众人出帐相送,高迎祥反复叮嘱,劝其早回。周四连连点头,与众人拱手道别。李自成面带微笑,催众人回帐。高迎祥仍是不舍,与周四又说了半晌,这才挥手道别。
周、李二人并步前行,木逢秋等人随在其后。盖天行回望大帐,哂笑道:高迎祥枉为贼首,适才话别,儿女之态尽现,似此怎能统领千军,成就大事?此人徒有妇人之仁,日后必为他人所乘。教主倾心依附,真明珠暗投!木逢秋面有忧色道:此人言语宽和,面有德相。教主从之,也算得逢明主。说着向前面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观与教主同行之人,鹰眼深颐,蝎鼻高颧,乃人中特异之相。有此相者,一生大成大败,运理难测。与之共事,有始无终,无时不险。教主虽也是人中尊贵之相,但与之久处,终归不吉。幸喜他二人暗含相旺之气,同在一贼麾下,尚不致做龙虎之争。几人听了这话,都向自成望去。李自成不察,与周四缓步来在营门。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马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