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帐之时,李自成已命人在营门摆下水酒。当下几人落座,李自成陪周四饮了几杯,随将酒杯放下,笑望周四道:我与四弟相交莫逆,今四弟离我而去,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得不吐。望四弟真心告我。周四见他神情古怪,顿生疑心,说道:不知大哥所问何事?"李自成仰面一笑道:愚兄好奇,敢问四弟此刻惶恐否?
周四一怔,起身道:大哥这是何意?李自成哈哈大笑,手指营中道:我看四弟此去非为故人之情,恐其中另有隐情吧?周四摸不着头脑,半羞半怒,并不开口。盖天行忍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点指自成道:你是何等草莽?竟敢对我家教主质疑!李自成冷冷一笑,也不理他,伸手去怀中取出一物,推在周四面前道:四弟看此物如何?
周四低头观看,正是昨夜在自成帐中立誓时踏断的长剑,心中一沉:难怪今日我欲离营,大哥毫不阻拦,原来是那奸夫淫妇从中捣鬼。他见了断剑,已知必是高杰、邢氏做贼心虚,恐自己在自成面前露了口风,是以先进谗言,一时怒火中烧,便要尽吐实情,转念又想:那淫妇既敢挑拨是非,必然极尽言词,说我强暴于她。大哥先入为主,正是将信将疑之时。男女之事,凭言语实难辩得真伪,况大哥与我义结金兰,我兄弟当众谈及此事,颜面俱损,日后如何立足闯营?大哥向来明理,此事也未必糊涂。我只以言语点他,他若仍不醒悟,足见对我全无诚信,这份兄弟之情,我也便放在一边了。前思后想,许久不言。
李自成笑容不敛,以手把玩断剑,双目却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木逢秋等人不明就里,面上都现疑云。
周四立了半晌,长叹一声道:妇人善怀,难耐寂寞,恩爱稍寡,便生别情。其心浮移不定,最不可测,其言巧媚无实,岂能深听?自来绝世之色,可倾人国;碧玉之娇,匹夫丧志。我与大哥应时起事,欲翻覆天地,早将财帛女子,视做粪土疮毒。大哥如若知我,休因妇人自误!
李自成闻言,目中一亮,望了望断剑,突然抚掌大笑道:四弟不言,自成几为贱妇所欺!起身将断剑掷在地上,举杯道:大丈夫难免妻淫子乱。四弟若再见时,替我一并除之。说罢饮尽杯中之酒,紧握周四双手道:四弟保重,早去早回,莫让众兄弟久待。略一拱手,转身向营中走去。
周四望其背影,心道:我只说一句,大哥便辨明曲直,确是料事明白。他猜出邢氏有私,却不问奸夫何人,其心着实难测。我今日当面言志,虽释其疑,然大哥善妒,也不知这番话是否种下恶果?他与自成久处,深识其性,凡事都加小心,回想适才言语颇有不妥,不禁暗暗担心。
木逢秋见周四双眉微蹙,上前道:教主所言,乃丈夫识见。所谓酒能伐性,色足戕生。教主跃此樊篱,实令属下欢喜。他曾听叶凌烟说过周四在昆明迷恋华山派女弟子之事,几年来一直忧心忡忡,深恐教主坠入情网,毁志妄行。及听周四一番慨词,分明将情意视如浮云,自是由衷喜慰。叶凌烟也凑上来道:老木说得不错。女色男风,犯之必遭天谴。我明教中人忠心护主,永保童体,再俊的娘们儿,咱也不稀罕。
周四不看二人,目光飘向远处,怅然道:上苍让我回心,我方知此情无寄。实则这人世之间,确有令人永难忘怀的女人呢!说罢苦涩一笑,拂袖出营。
几人出营向西,行得几里,木逢秋道:荥阳距登封只一日路程,目下不知少林境况如何?我等宜加快行程。
周四离营,心情畅快许多,回身笑道:既要快行,便劳凌烟头前领路,咱几人试试脚程。叶凌烟听了,拍手道:属下别的不成,要说撒着欢疯跑,教主可找对了驾辕的好马。木逢秋听他口没遮拦,一句话将教主也骂成了拉车的牲畜,斥道:不成器的东西!你只管在前面疯跑,我等跟着你便是。
叶凌烟技痒难耐,笑嘻嘻走上前来,冲周四打了一躬,蓦地里弹了出去。这一弹事先全无半点征兆,脊背向前、头脸向后,仍是打躬作揖的姿势,转瞬间却飘出六七丈远,两脚足尖点地,似实似虚,犹有向前腾展之势。周四叫一声好,突然凌空飞起,一足向后虚踢,身子如飞燕掠水,疾滑向前。他起势迅猛,力道十足,眨眼间划过叶凌烟头顶。叶凌烟一惊,仰身蹿起,伸手抓出周四左足。周四哈哈大笑,带着他又向前滑出两丈,二人方款款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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