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想这老农适才与空然交手,确是未使过一招像样的招式,听他一说,才知他原来是遵从父训,不敢露自家秘技,心想:这温家拳果真如此了得?不显半点皮毛,便能将少林高僧打得狼狈不堪?各派人物多固步自封,观此一幕,方知大泽之中,蛟龙深藏。再望向那老农时,都现出极复杂的神情,似羡似妒,将信将疑。
那老农言罢,转身向人群外走去。未行几步,那红衣人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听说当年明教周教主去贵处切磋武艺,曾与温先生交过一次手,不知其间胜负如何?那老农脸色骤变,回头盯住那红衣人道:阁下明知故问,莫非存心羞辱温某么!众人见他目中神光湛湛,夺人心胆,都不知他为何发怒。
那红衣人笑道:在下不过随便问问,温先生切莫多心。那老农似乎十分懊恼,顿足道:其时温某年轻,技艺未成,方败在此人手上。他自诩海内无敌,也要在百余招上,才能赢我。温某只恨其人已死,不然定要寻他见个高低!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连周四和木逢秋等人也心头一震。周应扬技冠天下,可说无人不知,这老农竟说年轻之时,便能与他斗过百招,实是耸人听闻。若非他适才胜了空然,满场数百之众,说不得都要笑出声来,但见他凝眉瞪目,满面怒容,又不似说谎骗人,均想:他当年要是真与周应扬斗过百招,此时身手岂不难以想象?果真如此,那少林僧败在他手,可一点也不冤枉。便只怕他口不择言,这句话是信口胡说。众人虽信了少半,毕竟危言若虚,真妄难辨,故此人人疑云满面,不能消褪。
那老农见状,仰面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懑之意。众人见他双目怒突,炯炯如炬,心中都是一凛。那老农笑得几声,大露狂态道:我温家不入江湖,众人以我为怯。好!好!好!温某不出十年,定要调教出一名弟子,放之江湖,教各派尽皆屈膝!说罢拨开人群,恨恨而去。众人耳听他洪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不绝,不知为何,心里都起了莫名的恐惧,仿佛每一句话都已钻入了自己骨髓,冰冷寒彻,使人如坠深潭。
忽听一人哈哈笑道:什么他妈不出十年,我看他温家再过一百年,也未必会出像样的人物。我老人家只睡了这么一会儿,便有人敢胡吹大气。这小子在哪呢?你们把他叫过来,我看他长了几个脑袋?此人说话浑浊不清,吐字忽快忽慢,听着既像醉汉口中的胡话,又像睡梦中发出的呓语。众人听这声音似从地下发出,都向发声之处张望。
只见北面人群当中卧倒一人,脊背朝天,臀部高翘,似蜷非蜷,似拜非拜,模样十分古怪。这人四周站满了点苍、桐城两派的人物,遮遮挡挡,将他掩在其中。众人看不真切,但见点苍派岳中祥、顾成竹、赵崇等人及桐城派掌门鬼秀才凌入精皆在此人左近站立,只当他是这两派的人物,心中都是一喜:点苍、桐城两派若是与少林僧动手,那倒是件好事。众人既存了观望之心,自然盼别派有人出来,与少林僧斗个你死我活。
地上那人一句话说完,便即没了声息。片刻之间,突然鼾声大起,一声高过一声,好似雷鸣一般,满场皆闻。众人诧以为奇,一面瞧着岳中祥、凌入精等人,一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凌入精见地上这人穿件破旧蓝衫,左脚上蹬了只破鞋,右脚却光着脚板,既不是本门中人,看着也不像点苍派的人物,因恐众人误会,招惹麻烦,于是走到这人身边,含笑道:这位朋友想是醉了,大冷天趴在地上,那可是要着凉的。
那人面孔朝下,直似不闻,呼噜声更响。凌入精干笑一声,自怀中取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又道:这位朋友不知是哪派的高士?如此睡法,岂不要冻坏了身子?哪位与他相识,还是快些将他唤起,免得他一会冻成僵尸。话音未落,忽听那人开口道:你他娘的不时不节,却拿了把破扇子扇来扇去,那一定是热得不行了。你既然嫌热,我老人家怎会冻成僵尸?凌入精心中大奇:他面孔朝下,一动不动,怎会知我手中拿了折扇?难道他背上长了眼睛?
正疑间,只听那人又道:是你小子说不出十年,便能调教出个人物,把各派的朋友踩在脚下?凌入精听他言语无礼,哼了一声。那人见他不答,嘿嘿笑了起来,屁股晃了几晃道:不会是你,不会是你。你这小子尖嘴猴腮,一副穷酸相,怎会调教出好徒儿来?嘿嘿,老温这人有两下子不假,只是话说得太大了些。我看他调教出的徒儿,最多不过将桐城、点苍、崆峒、峨嵋、华山这些门派收拾得服服帖帖,至于像武当、少林这样的大派,那便对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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