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笑吟吟地道:“适才你说要烧紫霄宫,我看这主意不错。一会儿你和凌烟四处看看,若崖上果无人时,便由你来放这场大火。群道见时,必然来救,两下俱在明处,便不愁下不了武当山。”应无变听了,连忙摆手道:“使不得!教主不知,这放火可大有学问,闹得不好,不是耍处。适才属下兴头上说了几句壮怀的话,哪值得就当真了?你想道士们都在崖下,如果看到自家牛棚被毁,还不得急红了眼?咱六人虽个个手段不低,可恶虎也怕群牛,保不准要吃大亏。不如派一人下崖,与道士们好好谈谈,大家都退一步,从此做个朋友。如此既稳妥又体面,日后就算传了出去,大家也只能说教主识得分寸,曲伸自如,是好男子!”
周四哈哈大笑道:“闻君一语,茅塞顿开。你既有这等见识,快下崖与群道谈过,我等在此专望。”应无变听了这话,心里叫起撞天屈来,双手乱摇道:“这……这却使不得。属……下只能出些主意,真要做时,人人强我百倍。”
周四变了面皮,冷笑道:“你若肯去时,也算敢想敢为,既不能去,便休说这等没智量的话!我自幼不曾读书,道理尽都模糊,但有一事,看得最是分明:凡遇逆境,求全则亡,拼死则生,一念最须把持。纵令血肉横飞,初心不悔,教我屈膝事仇,除非旭日西升。松竹设此圈套,不过有七分胜算,却不知壮士一怒,遍地流血,于我尚有三分转机。今日大伙抛开生死,各逞威风,把这锦绣山林,变做腥秽血海,是我本心。”这番话豪气逼人,胸襟尽显。木盖等人听了,比似烈酒浇心,对教主平添一份爱敬。盖天行昂然道:“教主欲烧宫殿,此计大妙!属下这便放起火来,引群道现形。”说着便要动手。周四止住他道:“我疑心崖上兀自有人,且寻个仔细,再点火不迟。”话音未落,忽听东面房上有人笑道:“放火烧宫,那也不必,松竹怕了几位,并不曾在崖下设伏。”说犹未了,周四已飞身蹿上房顶。那人见来得快,翻筋斗跳下房来,转身捡条小径,飞也似地下崖。
周四欲捉此人问个备细,飘身落地,随后追来。木逢秋从后叫道:“教主休去,这厮要引虎离山!”周四哪肯停步?一面飞奔,一面高声道:“大伙不要分开,我捉了他便回!”盖天行见不是头,纵身跟来。三人分了先后,疾风般冲下山崖。
那人赚周四离了崖顶,使平生气力,发足狂奔。周四一路紧追,争奈鸟径崎岖,不易落脚,且那人轻功又高,加力赶了几歇,仍追他不上。有几次已然及身,不想那人借着怪石陡坡,三转两转,终又躲了开去。
周四抓他不着,心头无名火高三千丈,按耐不下,大喝道:“兀那汉子!东躲西藏,要引我哪里去?”那人知他轻功了得,不敢回头,喘息着道:“引你去见一人,阁下休要止步!”周四听了这话,料定松竹藏身不远,心中愈急。待要回返,又恐被他笑话,坏了名头,一时骑虎难下,惟有前行。那人见他紧随不舍,心中大喜,不落声地夸他胆气过人。
二人初时奔跑,原是自上而下,似两块圆石滚坡;奔了一程,那人忽地打个转折,又向崖上蹿来。周四大疑,回头寻盖天行时,早不见了踪影。原来盖天行身上有伤,腿脚不及平时利落,被那人没命价带了几圈,已是气喘吁吁,难步后尘。
周四摸不清对方意图,倒不敢过于逼近,眼见那人踏石登阶,越走越急,当下只在四五丈外紧跟。那人似乎并不想回到崖顶,东一折,西一转,渐渐将周四引到一片怪石林边。周四见此处地势险恶,存了戒心,脚下不由得缓了。
那人回头看见,大笑道:“阁下威震少林,连松溪派思南公也拦你不住,难道竟怕了我不成?”周四性起,骂道:“泼贼恁地口刁!今日天边也捉住你!”赌着口气,冲入石林。那人边跑边笑道:“阁下息怒。小可有一事相告:思南公年老体衰,威风比不得当初,可门下有一独苗弟子,端的十分了得。那弟子多年不曾露面,谁也不知他底细,阁下若见时,须多多留心。”周四愈听愈恼,脚下似踩了风火轮,几大步赶到那人身后。那人许是慌了,一时无路可逃,竟向不远处一个石洞蹿去。周四大喜,心道:“这厮该死!”大步赶将来,矮身入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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