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见众人喜眉笑眼的望着自己,直羞得颈缩头垂,本想扶老者起来,又不敢伸手,不住地揉搓衣襟,大是窘促不安。夏雨风笑道:四弟,你若不发话,这老儿断不敢起来。我看也好,以后你见了这伙人,便让他们乌龟似地趴着,省得到处闹事。那老者闻言,猛地昂起头来,便要发作。众人见他昂首之际,白发无风自起,与他目光相接,都似被闪电击了一下。众护卫惊得抽刀在手,护在主帅身前。
孟如庭见气氛紧张,心念电闪:四弟身患绝症,无人能治。这人是明教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对四弟又敬如神明,或许他教中有些良方秘术,能治四弟之疾,亦未可知。于是道:四弟,你便发话,让这位老先生留下吧。周四听他说话,点头道:大哥说留,那便留下吧。老伯伯快快请起。那老者忙叩头道:教主切莫如此称呼,只唤贱名逢秋便可。站起身来,斜了孟如庭一眼,心道:教主对此人言听计从,恐非好事。日后众兄弟来时,需认真计议。心中怏怏不快,立在周四身后。孟如庭几次邀他坐下同饮,木逢秋只是不肯,站在周四身后,竟不稍动。
众人又饮半晌,几近子夜,遂散筵各自回帐。木逢秋紧随周四,寸步不离。孟如庭摇头苦笑,也由他二人去了。
二人入帐,众侍女见周四回来,本欲上前相戏,及见他身后老者神色冷傲,双目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都起了惧意,嘻笑着奔出帐去。木逢秋躬身道:夜色已深,教主且请安歇。属下在此执夜。说着动手帮周四宽衣去鞋。周四道:老伯切莫如此。要不嫌我这里乱,便与我一起睡吧。他见老者对己恭敬异常,着实欢喜,不知怎地,又觉这老者与周老伯颇有相似之处,自是更感亲切。
木逢秋道:属下贱躯,岂敢与明尊同榻?周四见他白发飘飘,却垂手立在自己面前,不敢稍动,心下过意不去,拉住他道:老伯快请坐。木逢秋双手颤抖道:教主再莫如此称呼,免为天下所笑。周四道:你这么大年纪,我叫你一声老伯,有何不可?木逢秋道:教主便是一岁的婴儿,属下等也当敬如父母。况教主正当丰华,英聪过人,属下岂敢冒渎?周四见他诚惶诚恐,嘻嘻一笑道:你说你姓木,那我以后便叫你木先生吧。木逢秋躬身道:教主抬爱,逢秋愧不敢当。
二人说了几句,周四反没了倦意,拉木逢秋坐在榻上道:木先生你说,我周老伯当年是怎样的人物?木逢秋慨然道:我明教历代教主,皆是英才卓跞之人。周教主更是性与道合,思若有神,乃百年不遇的鸿才大略之士。又端详周四道:至于教主您老人家,负中兴圣教之任,日后力挽狂澜,威服宇内,自然更加了不起。周四喃喃道:我甚么也不懂,会有甚么了不起?木逢秋听他言下有自轻之意,劝道:教主肩负大任,日后当恢弘志士之气,岂可妄自菲薄?想这大明江山,当年也是我教兄弟披荆斩棘打下的。方今天下欲乱,教主若展雄才、施鸿略,邀集四方有志之士,便再得这江山,也非不能。周四见他神采飞扬,一时听得入神。
木逢秋说了一会,见周四呆呆地望着自己,自觉失礼,忙躬身道:属下一时兴起,教主莫怪。周四叹了口气道:当年周老伯说话时,也常似你这般。木逢秋听了,忽想起一事,犹豫片刻,才道:属下有一事未明,伏乞教主指点迷津。周四道:木先生想问甚么?木逢秋道:众兄弟只道周教主二十多年前便已亡故,教主如何能与其相遇,且又得其衣钵?属下出于好奇,教主恕罪。说罢一揖到地。
周四见他满脸疑惑,便将如何遇到周应扬及其亡故等事大略说了一遍。木逢秋边听边不住地叹息,待周四说罢,不觉泪如雨下,哀叹道:属下等若知周教主尚在人间,便粉身碎骨,也要救他出来。唉,只恨我教当年发下毒誓,一干教众皆不得踏入少林半步。不想由此一来,却苦了周教主。说着又堕泪不止。
周四见他哭得伤心,目中也不由湿润,问道:寺中香火不断,寻常百姓也可去得,为何却不许你们入内?木逢秋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此乃圣教羞耻之事,教主不听也罢。周四见他一脸悲愤,便不多问。木逢秋顿足捶胸,愈想愈悲,既而叹了口气道:圣教遭此劫难,想是天数,幸喜得教主维续!握住周四双手,又庆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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