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云杰就着手作出外避仇之计。张云杰办得很严密,第二天清晨,两辆车斗放着车帘,就离了六里电。他决定的路线是通州沿着北运河的河岸走去,走到天津弃车登船就顺着运河南下,到了淮阴再换车穿皖省奔襄阳。
第一辆车上是宝刀张三带着个仆人张福。两人在车里本来就很挤,还放着一只大包裹,这包裹里就是张三的一半家产。张云杰是坐在后面的那辆车上。他随身只是衣包和那口苍龙腾雨剑,身上携着个蓝缎小包,里面有珠宝翠玉;这是他想着如若路上遇着红蝎子,就将这东西还给她。
车辆顺着大道而走,天气很热,张云杰的贾伤又痛,车帘又不敢打开;并且只要听见车外有马蹄之声,他就惊恐着,靠着车窗上的玻璃往外看去。外面是滚滚热风,吹起来万丈多高的黄土,真如在沙漠之中行旅一般。第一天走到杨村,天色还不晚,便找了店房住下了。张云杰与他父亲同住在一间屋内,张三连炕外都不敢坐,永远叫儿子遮挡着他。张云杰又烦恼、又生气、又无法,好容易捱过了这一夜。
次日起身再走,不料才走出了三四里地,这里离着天津卫尚远,沿途的车马很多;却有一阵杂沓的马声从后赶来,就把两辆车拦住。张云杰已隔着窗看见了,马是一共四骑,人是陈仲炎、袁一帆、杨大壮、陈正仁。此时陈仲炎已喝令前面赶车的把车帘打开,他与宝刀张三见了面,可是彼此全不认识。张云杰手提苍龙剑由车上跳下来。
袁一帆却在马上向他摇手,冷笑着说:“别动手!别动手!这是大道,往来有经商的也有为宦的,我们决不能在此杀人。可是你也别呼援求救,小心闹到当官的那里,你爸爸四年前杀人的事里还得细审。你本人在太行山跟红蝎子轧妍头那可是最近的事;彰德府押着好几个被捕的红蝎子手下的贼人,随便提一个来全是证据。”张云杰面色惨白,冷笑不语。
这时却听得前面车上,发出一阵惨呼之声。原来此时前面的陈仲炎已向赶车的人问明白了,在车中缩作一团的人就是六里屯的张财主。他愤恨填胸,不顾一切,“唰”地抽出了白龙吟风剑向车里刺去。张三怪叫,张着双手去揪剑锋,但鲜血已迸流在车上。张云杰抡剑奔上去,却被意一帆、杨大壮、陈正仁的三件兵刃挡住。陈仲炎抽剑回来,又要杀张云杰。袁一帆却向他摆手,杨大壮又推了他一把,说:“二叔,咱们走吧!”
陈仲炎怒目看着张云杰,脸上发出一种愉快的笑说:“仇报完了,把苍龙腾雨剑给我。你我两家就仇恨都消,我的侄女随你去娶吧!”张云杰脸白如纸,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剑反过来,递给陈仲炎,怒声说:“拿去!”陈仲炎手中已有了双龙二剑,就招呼众人拨马走去。袁一帆临走时还向张云杰说:“你快报官去吧!”张云杰却碎了他一口,就说:“你把我看作了儒夫!”那四匹马得得的飞驰向北去了。
张云杰气涌在胸头喘不过来。他走到前面的车上去看,见那赶车的和仆人张福都吓得已然不能动弹,他的父亲宝刀张三已如同一口肥猪似的死在车里。张云杰并没有流泪,路旁刚才惊走的旅客,这时已找来了官人,张云杰只说遇见了截路的强盗,自己却不知强盗的姓名。当日就把张三的尸身拉到镇上店房里,备了棺木,派张福坐着一辆车回家。张云杰就住在这里。
过了两日,由六里屯来了四个仆人、两辆车、两匹马,同来的有他们所开的玉器局的徐掌柜。张云杰就吩咐徐掌柜把他父亲的灵枢运走。他自己并不回家,也不留下一个仆徒;歇了两日,便备了马匹,置了宝剑,孤身南下。此时大地如同火烧的一般热,天际乌云滚滚,张云杰满腔愤恨,虽然左臂伤痛,但他仍然要急急赶路。行走六七日,他已然疲惫不堪。
这日行到一个所在,天色还早,却见四周昏暗,沉雷滚滚,大雨已将落下;张云杰就催马急走。此时道旁田地中的农夫、乡妇也纷纷地往村里去跑,忽然见有一个村女站在田径之中呆呆地望着他。这个村女衣裳里兜着许多东西,大概是才从田地里摘了什么豆角之类,因为要下雨才跑回来了;与张云杰眼睛对着眼睛的一看,她就狠狠地骂着。张云杰是又惊又惭傀,原来这正是红蝎子的女徒,在彰河上游被自己推下水的那个翠环,不知怎么她又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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