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身黑的客人却向张云杰瞪了一跟,怒声骂说:“娘的皮!还啰嗦什么?店给老子包下了,你拿出元宝来老子也不叫你住,滚你娘的蛋!……”张云杰也厉声问说:“你为什么开口就骂人?”那汉子握着拳头要奔过来,说:“骂的就是你!你小子找打,不想活到明天了?”另外却有一个客人把这人拦住,他们三个人之间彼此使了个跟色。然后这瘦一点的客人脸上露出一种假笑,就摆手给劝解说:“别打!别打!都是出门在外的人,总好通融!”他就向那店家说:“把这位客人请进来吧!”店家出了店门,张云杰就说:“我这里还有一匹马,你给牵进去吧!”店家把张云杰一推,低声说:“走!走!快离开这儿吧!”
张云杰不禁吃了一惊,心中立时明白了。现在地方不靖,这里又荒僻,说不定这店房是被贼人盘据了。这倒真凑巧,如果红蝎子也在这里,我可以不必费事往太行山去了。于是便不听店家的话,由马上摘下自己那口长长的包裹就直走到店里,回首高声说:“店家,把我的马匹牵进来吧!”张云杰一进来,这大屋里的十几个人都直着眼看着他。
那个瘦脸的人腾出个地方说:“请这边来!”又指着刚才骂张云杰的那汉子,说:“这是我的兄弟,他说话卤莽,对不起!其实出门在外的人,应当彼此通融。天又这么晚了,这地方只有一家店,能看你老哥摸着黑儿再往别处去么?请坐!这酒还热,喝一盅!”张云杰笑着抱拳,坐在这个人的身畔,把包裹就放在膝上。随就问这瘦脸的人说:“贵姓?”
这人说:“姓朱。”又指指旁边那汉子说:“这是我兄弟朱二,我名朱大,今天这店里全都是我们的伙计,里边单间还有我们的家眷。我们是贩皮货的,在省里作完了买卖,现在要回山西去。”张云杰点了点头,见他们这几个人里,没有一个像作买卖的,旁边的包裹行李倒是不少。此时那朱二又瞪着眼睛问说:“你是干什么的?”
张云杰却微笑着说:“什么也不干,不过是在江湖间走走。”朱二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问说:“那你靠着什么吃饭呢?”张云杰仍然微笑,说:“到处有朋友,就到处饿不着。”旁边的人一听他这话就都赶过来围着他,有个人还跟他说了几句黑话。张云杰却摇头笑道:“朋友,我听不懂你的口音。”
那朱大使眼色叫众人都躲开,他就拍了张云杰的肩膀一下说:“朋友!我们明白啦!这么晚你来到这里投店,我就瞧出你必是跟着我们来的。咱们是一家人都是作一行儿买卖的,有话更好说了。”这时那店家已把张云杰的马匹牵进来,朱大就说:“你在这儿住一宵,茶饭店钱由我们哥儿几个算,还准保叫你人马平安。咱们交这一回朋友,可是你得通出姓名,以后见面也好打招呼。”
张云杰一听,这伙贼竟公然说明了,并且已认为自己也是绿林中人。随就笑了笑说:“好了,细话咱们也不必说了,我谢谢诸位,兄弟叫黄一飞。”朱大听了一怔,歪着头细细想了想。这时却也不瞪眼了,他斟了满满的一盅酒,交到张云杰的手里,说:“喂!朋友,你喝!”张云杰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便不向众贼们再多问话。这伙贼却都以惊疑的眼光来看他,好像有点恨,可又有点怕。
此时已有人进到后院去了,看此情形,这伙贼虽未必就是红蝎子的手下,可是在这附近一定有些威名。不然这里的店家不可能像一只老鼠似的,贴伏着,听他们这个指挥,那个呵斥。这里除张云杰之外,没有一个外人,也许是早先有别的旅客已被他们撵走或害死了。看他们在此横行无忌,一点也不怕的样子,又可见这镇上就是有几个官人也是势极孤单,不敢来抄他们。他们的行李都很充实,分明是他们才从远地方劫了不少的财物,走到这里都困乏了,所以才将这店房盘踞住歇宿一晚,明天好回山。张云杰心里就想:既然遇到了这伙人,我就得看个水落石出。不过我可得强打着精神,不能睡觉,否则他们趁我睡熟时将我害死了。
此时忽见由后边进来一人,这人的身材很高;可是面色苍白,穿着一身蓝缎衣裤,系着紫红色的带子。来到了张云杰的临近,就问说:“你是干什么的?”张云杰转过头,仰起脸来,从容地答复说:“我也是在江湖上瞎混的,刚才我已跟那几位全说明白了……”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出这人的神色有异,这人一只手已悄悄伸到小夹袄的下衣襟里,那张云杰就腾地抡臂一拳。“砰”的一声,就把那人打得往后一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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