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雄鸡在架上“喔喔”的叫着,店家给雇来一辆车。素钗乌鬓的秀侠姑娘,携带着白龙吟风剑上了车,临放下车帘之时,她还向张云杰嫣然一笑。张云杰此时也眉头展开,跨上了马,就挥鞭随车走去。并且车里还常常发出娇音向外叫道:“云杰!云杰……”张云杰在马上扒着青纱的车窗向车里说话,并且笑着。
春风阵阵地吹来,烟尘一团团的荡起;车马绕过了永定门,再向东北去走。壮丽的北京城垣渐渐从身旁逝过去了,车马从大道走入了曲折的小径,两旁尽是很高的田禾,村子里的狗扑出来追着车马汪汪地乱吠,张云杰用鞭子赶狗,口中说着:“哧!哧!”车里却发出格格的笑声。秀侠扒着车窗往外看,张云杰也笑着。
车马不停地向前走去,忽听前面有人高声叫道:“少爷!少爷!”张云杰一看,原是来升同着另一个仆人走来。看那样子,来升是回家报告了张云杰失踪的真情,如今又同着另一个仆人再进城去想办法。张云杰先向来升使了个眼色,催马迎上去,悄声问道:“老爷在家了吗?”来升也悄声回答说:“在家啦!您叫那位太太带走,陈小姐骑着马找您的事,我都没敢对老爷说。因为老爷听人提说了陈仲炎,他就浑身打哆嗦,要断气。只是太太知道了,太太很着急,昨天亲自进城叫柜上的人给想办法去了。大概是住在徐掌柜家里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正是要进城见见太太去。”
张云杰说:“不必去了,你们先快些回家。把书房那口宝剑藏起,告诉老爷,我带回来一位秦小姐。秦,不是陈,说清楚了,过几天我就要与这位小姐成亲。快去,快去,叫老爷打起精神来接待人家,快去,先走。”来升和那仆人齐都一瞪眼可不敢多问。转身就跑,这里张云杰将马压住车,并回身向车中说笑,故意慢慢地走。
再走了些时,车马就进了宽大的庄院,停住了,狗都被人看守起来,听不见一声吠叫,许多庄丁仆役都探头探脑的看这辆车,秀侠下了车,向左右看看,又向张云杰微微一笑,脸上有点儿红,轻移莲步,随张云杰走上大门的台阶,迈过门槛就是门洞,门洞里早站着来升和另外一个仆人,并且还有一位老爷,这位老爷穿着藏青色的绸袍子,青云缎马褂,头上戴着一顶青缎瓜皮帽,,一见了秀侠就拱手,并且拱着大胡子,说:
“这就是秦姑娘吧!我儿子真是造化,秦姑娘,请进请进!可别笑话我们的家!”
是秦还是陈,秀侠并没听清楚,因为她的神情有点紧张,心里感到点儿羞涩。张云杰在旁就说:“这就是我的父亲!”
秀侠恭敬地深深地万福了。宝刀张三又连连作揖,唾沫星子都由胡子里喷出来,连连说:“不敢当!不敢当!”他一边在前慌忙着领路,一边回过头来看他这位儿媳,不禁又张嘴大笑。心中佩服说:我儿子真有本事,不知从那里弄了个小媳妇来?看这样子也就有十七八。真是,别说我们这小小的六里屯就拿我宝刀张三生平所走过的地方来说,也没有看见过这样温柔标致的姑娘呀?多半娘家还是个念书的。他高兴着连门槛都忘了,几乎摔了个大跟头。
这几日因为听说儿子在城内与陈仲炎见了面,吓得他无时不心惊肉跳,忧烦欲死;这时,却把那些事全都忘了。他赶紧去把书房的屋门拉开,弯着腰说:“秦小姐请进屋里坐吧。”秀侠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站住身,恭谨地、微微带笑说:“我不敢当,老爷子先请吧。”宝刀张三的腰弯得更下,赔笑让着说:“姑娘别客气。这是头一回到我们家里来,你只要不嫌我们的家里穷,不嫌我是个粗人,不嫌我儿子。这就,这就……很好啦。请进吧,别客气,别客气。”
秀侠露出了感激的笑,又抬起眼皮来看了张云杰一下。张云杰也说:“别客气。”秀侠忸怩地轻轻走进屋去。进到屋内,张三恭敬的请秀侠上座。他就看一看这个姑娘,然后又看看他的儿子,觉得真是天生成的一对儿。又拱着胡子说:“姑娘的家里有些什么人?姑娘的爹是做官的还是做买卖的?”秀侠欠身才要回答,张云杰就说:“爸爸你快出去,吩咐厨房他们预备几样菜,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张三听了儿子的话,就仿佛仆役听了主人的命令似的,答应一声,赶忙就回身走出屋去。这里秀侠又看了张云杰一眼,微笑着说:“你不去自己吩咐厨房,怎叫老爷子又跑一趟?”张云杰笑着说:“我吩咐他们不动,叫仆人告诉厨房,他们又说不清楚。我父亲他很会烹调,必须要他监视着仆役,才能做得出好菜饭来!”秀侠笑了笑说:“我倒不在乎什么好菜饭,叫老爷子这样为我劳累,我真觉心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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