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杰就问说:“你觉得我父亲这人怎样?你恨他还是喜欢他?”秀侠笑着说:“我看你问得有多么怪?才一见面,老爷子又对我这样好,我怎能恨他?”张云杰说:“不过他是很疯癫的。”
秀侠摇头说:“我看他老人家一点儿也不疯癫,比我叔父可慈祥得多了。”张云杰面容凄渗,接着又说:“给你一口宝剑叫你杀他,你能下得了手吗?”秀侠一怔,面色也变了。
张云杰就说:“假定他早前与你家有过深仇,但这几年,他洗心革面,成为了一个庸愚癫痫的人,一提起了早先的事,他就忏悔,你还不能饶他吗?”秀侠听了这话,突然站起身来,紧急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话,他到底是谁?”张云杰慨然说:“我不愿再瞒你,他就是宝刀张三,我就是他的儿子……”秀侠一听,惊得她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宝刀张三笑嘻嘻地亲手拿着一壶酒,一对酒盅,带着仆人端着两盘酒菜又进来。张云杰就迎上去指着秀侠急急地说:“爸爸我告诉你实话,这位陈姑娘不是别人,她就是陈伯煜的女儿陈仲炎的侄女陈秀侠!”宝刀张三没等他儿子把话说完,他就脸色惨白,两眼发直,撒手掉了酒壶、酒盅,“咕咚”的一声躺在地下。
陈秀侠忿忿地向外就走。张云杰赶紧追出屋去,说:“你慢走!现在我已指点了你家的仇人,由着你下手去报仇!”秀侠连头也不回,走到门外厉声喊道:“给我宝剑!”门房的仆人诧异着说:“车上那口宝剑在这里!”有人捧出剑来交给她。“唰”的一声,秀侠就抽出了白龙吟风剑。
张云杰却在后揪住秀侠的双臂,说:“秀侠我告诉你!他当初虽是坏人,但这几年他早已改过了,我不能眼见他那一个可怜的庸人遭人惨杀,何况他又是我的父亲?我必要保护他!”
秀侠挣扎着双臂,回过头来狠狠地啐道:“你们父子都不是好人,他杀死我的父亲,你还骗了我!”说着汪然流下泪来。
张云杰说:“我若安心骗你,前天我就答应了你叔父的话,也不会带你来到我家,把实话告诉你。我的意思就是想先解开两家仇恨,然后我们再结亲,那么我的良心就对你无愧了!我原想你一定是心地宽宏的一个奇女子,但不想你的心肠竟是这样的窄。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暂先回去,见你的叔父把话说明,如欲报仇,就请快来,我们父子决不逃避。如若可以怜悯我的父亲,那我愿意替我父亲受罚,杀剐我都愿担受!”遂吩咐仆人将马匹牵过来,请姑娘上马。
秀侠此时泪落纷纷,张云杰搀她上马,她就一手持缰,一手握剑,泪眼看了张云杰一下。浑身乱抖,点点头,又悲惨愤恨地说:“好好好!你们父子真厉害,我没想到!”说毕催马走出了庄子。张云杰也赶紧拉过一匹马,骑上追了去。此时秀侠的马已向西走去,只见她的宝剑已然收起,随走随拭眼泪。张云杰在后心中十分痛苦,也不敢招呼。秀侠的马已向西走了有二里多地,忽然她转弯往南去了。
张云杰倒吃了一惊。暗想:她不往西去回到城里,可往南去作什么?忽见秀侠已越过了一座石桥,马匹顺着溪流柳岸走去,走得十分的慢。张云杰就催马赶上去,叫道:“秀侠!你也不必伤心,我错了!我若早知两家仇恨如此难解,就不该向你钟清。昨天你救我,我就不该接受你的好意……”张云杰的话才说到这里,忽见秀侠由马上栽倒下来。秀快因为悲痛过度,一阵昏晕竟摔下马去。
张云杰大惊,赶紧也跳下了马,上前蹲着身一看。只见秀侠面色惨白,颊间眼角挂满了眼泪,双目也闭上了,胸脯却不住急遽地喘息。张云杰急急地叫着说:“秀侠!秀侠!”此时秀侠的那匹马向南跑去了,又被农人截回来。张云杰叹着气,站起来,过去接过了马,就向那农人拱手说:“烦劳你快到六里屯张财主家,叫那里的人快套一辆车来,这个姑娘现在得了急病,须要赶紧用车送回家去。烦劳大哥,快去一趟,回来我必重酬申谢。”
那农人说:“不要紧,我替你送个信去。”遂就走了。张云杰依然蹲下身,见秀侠的气息已然缓过来了,眼睛也微微睁开。张云杰就扶她坐起来问说:“你觉得怎么样?”秀快微微摇头,抬起手来掠了掠发。张云杰又问说:“你为什么不往西走回城里去,可往南来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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