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听外面狂笑,劲喝、暴叱、冷哼之声交作,大约双方已见面眼红,话自不投机,等於白说,断断绩续的语声都为杂哗咋的声音压得低不闻,紧接着的是怪叫,厉啸和激风交错的繁响和间有金刀相碰的声音。
可急壤,苦煞李、霍二人,恨不得飞身而出,去趁热闹,不料,作法自毙,冷眼瞟去,忒也希奇,那小娘子和四个俏丫环竟好像是千金小姐游春,又似突然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椿袖凝眸,欲笑还休,款步又停,明明看出她们出来时都因心慌着急而奔出,大有“金莲蹴损牡丹芳,玉簪儿抓住茶扉架”的韵味,而现在呢!反而停步注视,竟像十分欣赏一对书呆子闹出什么把戏,静观发展而感到有趣的样儿,倒把这对难兄难弟弄得相视一笑,由这一笑内,双方都表示恐怕是表错情,真的闹出笑话,来的几只小娘鱼不过一般内眷,大约闻声好奇,想奔出门外瞧热闹,看个究竟,自己二人反而自乱步法,先让她们白看一个饱。
但二人立时觉察,四目如电之下,已瞧出主仆五人都是行家,不但里面都是紧身劲装,窄袖蛮靴,而且外面波纹内可看出腰间都带着软兵刃或百宝囊之类,何况都是刚健中透婀娜,温柔间露煞气,英风毕现,巾帼丈夫,起步轻灵,立着劲拔,从无女孩儿家娇柔做作之态,明明是假装不知,而实有所为。久闻侯老怪有一掌珠爱女,十年前便已出道,江湖上有名的毒手观音侯玉兰。尽得乃父真传,听说还和南韶圣母乐因有点瓜葛。个性高傲异常,乃父偏爱诋犊,无所不至。有人说侯老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老婆,老婆死後,最怕这个宝贝女儿,为了顺从她的意思,只差天上的星星不给她摘下来,数年前,听说为了她要招亲比武,出了不少希奇古怪的玩意作难男人,曾震动北五省,着实热闹了一会儿,作人妇後,才渐不闻她又有什么大苗头。刚才席上又听到侯老怪对玄灵子提到地,乃夫还被人之杀,其中必有曲折内幕。估计眼前小娘鱼,虽年过花信,丰姿绰约,仍有少女的美色而更有少妇的迷人魅力,尽管眉锁春愁,眼含忧郁,芳心内是惊?是恨?是怕?是怒?脸色有点迷惘,憔悴、慌张,但仍掩盖不住“生得娥媚鬓更好,美人只合一身愁”的醉人光采,使得他俩也不觉注目细看。两人同感:来人即不是她,也一定是和侯老怪有着密切渊源的亲属,否则,也不会去强敌上门叫阵而胆敢以女流之身出面犯难之理,而且估计她的武功必不错,只是,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反而好整以暇心的有闲心呆看自己二人搬石头打自己的脚呢?
这一来,他俩不得不假戏真做,真个煞有介事的扎水袖,提前摆,掖直摆,各伸两掌,要抬着酒席出去啦!并且,都现出很吃力的样子。实在这种桌子一律都是梨木镶着水磨石面,加上满桌洒菜,少说也有百斤以上,凭两个书生确要把吃奶气力或高吟“古文观止”内的王勃“胜王阁序”中名句“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劲儿不可。
好笑,他俩真个好像抬不动而又志在必成的样儿,还有在美人面前充好汉,不甘示弱的表示余勇可贾,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鸡肋书生。你看他俩把一席洒拾得摇摇晃晃,随时有点脚朝天,或半翻元宝危险,那桌面上金盘、玉碟、银壶……都在摇摇欲坠,却是一点洒,一滴汤也未洒落一点,好容易抬到正厅门口,大约吃不消了,都想放下歇歇气,各自打着招呼,很费力的放下来,却忍不住笑,只好各借用袍袖拭抹额汗的当儿把脸掩住。
外面却已翻了天啦,灯球火把,照耀如白昼,风起沙飞,轰轰发发,呼呼砰蓬,还有成半的叮叮铃之声,加上怒吼、长啸,异声大作,好不火爆猛烈。
这对假活宝可真沉不住气了,霍春风首先装着失惊打怪道:“不好!怎么了?明明月白风清夜,何故妖魔鬼怪声,听好怪的风,别是来了大虫(老虎)吧?”袍袖无风起浪,已在运行功力,外看好像打折:“其进乎?抑退耶?”
文奇攘臂道:“由也好勇,设系山君逞威,为救人命,虽万夫,吾往矣……”便要当先抢出。
却被一声刺耳狼嗥怪吼打断:“侯老鬼!咱们还是出去了断吧!这鬼地方花儿草的,又有这多猪狗爪牙绊手绊脚,不如让他们少几个进枉死城,乾脆一相两响,算咱俩的账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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