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鼓声大震,起自堡门,老道便传来一声伥鬼夜哭也似的乾嚎!
“老侯儿还不滚出,可是要爷们揪你出来么?”
又是一声长笑:“玄灵道长,干么气鼓鼓的像河豚鱼?俺是不请自来,正想打打抽丰,请你带絮则个!”
李、霍二人不由骇然,因听那一声长笑和语声,竟是道家少清“鸣天鼓”气功,只奇怪的来人明明尚是堡门外,玄灵子为何竟知有人到来,不由都楞住了。
猛听侯老头也是一声狂笑,入耳嗡嗡,屋瓦皆震,徐徐而起,却先向李、霍二人拱手道:“老朽有事失陪,二位小友请慢用宽坐!”不等二人回答,一摆手,在座群雄一声不响,跟在他车後,蜂拥而出。
这下子,把二人弄得啼笑皆非,身在客位,主人既示意不必参与,依照江湖礼数,其势不能自行跟出。如坐着不动吧,无异受到冶待,真不是味儿。
霍春风忍耐不住,勃然变色,正要立起抢出,却被文奇一笑止住。
蓦地,“窗间眉语度,纱轻眼笑来。”二人发觉倩影红袖,耳听燕语莺声,人未到,香先闻,厅後屏风动处,突然拥出裙钗三五,原来竟是一位少妇,四个俏丫环。
任是李文奇经验丰富,霍春风个傥超群,当此千戈将起之际,娇娥翩然出现,也感进退维谷。
到底都是高才卓识,俊逸超凡,精金美玉,脱俗无垢的人物。天地在运行,万物皆备於我的襟怀,月照梧桐上,风来杨柳边的抱负。只微一怔神间,全都立除窘态,夷然自若的徐徐站起,而且借此互相敬酒呢!
李文奇饮如长鲸吸百川,连尽金瓯,频频向春风照底,还作轻笑:“老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难得主人爽快,只顾迎宾,却丢下区区你我俩个,虽无佳人侑洒,檀板传杯,但华堂红烛,美酒佳肴,说什么也总比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青莲居土(指李太白)强吧?”
春风也洒然照杯,以指击桌道:“诚然,三杯通大道,一门合自然,但得洒中趣,莫为醒者传。难得主人雅意,何须有人作陪。红毡之下上,固然宜脑脂,俾得半染脂痕半染酒诗意。若像……若像现在刀兵之场,呀呀!只宜舞剑抡刀。横加金粉,反增俗气。哈!金谷园中何足道,且尽秉烛夜游情。李兄,你看呀!外面清光浩浩,必是月华高照,一生几见月当头,莫负空樽空对月,我俩不如移席门外对酌吧?恰好主人都在外面,别人是主陪客位,我们却应客随主便二叫去移樽就教,来嘛!”还作了一个要虚抬酒席手式。
文奇好像酸秀才书房和友论文,正论到妙处,搔着痒筋,有英雄所见略同,天下奇才,唯兄台与我耳之感,念着满口的洒,连连叫:“妙哉!正合孤意。人生有洒须当醉,莫等少年白了头!主人不拘礼,一快也。倾巢而出迎宾,必有嘉客,得饱眼福,二乐也,还有咱们正苦今晚错过宿头,准备住破庙,分润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一些豆腐、青菜、残羹、冷饭吃吃,想不到有如此享受,快何如之!速兴!速兴!迟则主客皆进,岂非打断诗兴?痛断诗肠?呀!来!”
他二人忽触灵机,一样心思,就是避免和出来的妞儿所照面交谈,此时此地,而且又未弄清妞儿们来历,万一一个应对不好,半言惹出是非或弄得难以开口又难於出手,在在皆不合算,所以马上一唱一拍,巧演双簧,二人部是腹笥甚宽,才思敏捷,所谓信手拈来,皆成妙诵。出口珠玉,句得风流。亦庄亦谐,谑而不虐。话内藏机锋,参透儒、道、释三家外还故意显露黄老虚静无为而傲世的话儿,侧面无异表示对女人不欢迎,把出来的妞儿比作佑洒歌妓,而分明一对狂生,正是本色,身份恰合,在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李文奇固然如数家珍,驾轻就熟,便是初履江湖的霍春风,因胸中博洽,难得有对手,也是不火不温,信口如流,妙语连翩,半斤八两,还加上维妙维肖的做作,真有一同抬着酒席出去之势,活画出一对只知嘲风弄月,饮酒吟诗,附庸风雅,自充名士派头的书呆子妙相。
外面都是紧锣密鼓,火红火绿,虽还在交待过节,从客旧话,却不是这对酸丁说文论诗的一套,针尖碰麦芒,旗鼓相当则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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