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璞说着以手击额,颓然倒在椅上,就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适才的一股气不知道怎的忽然消尽。
他心里只埋怨大哥,当年不该将这事太讳莫如深,以致弄得真象难明,各派长老当然从赤阳子口里得知这事端倪,其实赤阳子也只是听了方夫人林咏秋死前片面之词罢了,但如今又当怎样?
吴玉燕本不以二哥先前所说为然,这时又觉心里十分不忍,想了想便道:“二哥也不必如此,据我看来,这事还有几分可救。”
吴璞忙问:“如何救法?”
吴玉燕道:“所谓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照刚才二哥所说当年情形,虽不能说咱们毫无过失,但也罪不致死。为今之计,只有请各派长老出来调停,再请上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朋友,由二哥出场把话讲明,求众人公断;只要理上过得去,或能消去这场恶孽也未可知。”
吴璧摇头道:“这样只怕不妥。这两位动主年轻气盛,此来又是替父母报仇,未必肯听从众人相劝。而且咱们弟兄俱已年过半百,却这样劳师动众的,就像向人乞讨饶命一样,那又何苦来?与其如此,依我看不如……”
吴璞接口道:“大哥又要说一死了事不是?一死固不足惜,但却要死得明白。说明是非曲直,该死再死。我看九妹所说有理。倒是那方氏姊弟初次出道如未必懂得敬老尊贤,也未必肯听众人相劝。”
吴玉燕凝思一下,忽道:“这个无妨。咱们爽性请昆仑掌教自己处断好啦,他们总不能不听他师父的话。赤阳子决不能不问事理。”
吴璞脸色一震,道:“如能邀得赤阳子出来,这事大约还有几分可望,只是谁能邀他呢?”沉吟一阵,又道:“武当派的卧云道长对我们还颇加青眼,大约还不致置身事外。峨嵋静因师太倘能出面也行。”
吴玉燕喜道:“如得卧云道长出面,这事就成了一半,赤阳子不能不接受卧云道长邀请;我师父那里由我去恳求。虽说师父似乎不以两位哥哥为然,但她并无定见。咱们只请他老人家一同公断此事,并不要向谁求情,或者师父也会答应。”
这时吴璞精神大振,便着手筹算起来,口里念道:“有了武当峨嵋两大派,天台派的闹天宫不请也会自来的,华山派的许伯景,可以托裴二哥去说,点苍派方面可请青萍剑客去邀请天虚子,大约也有望……。”
吴璧忽然说道:“依我看来,这些事都是多余的。二弟且想一想,这么各处请人,一往一返,要多少时候?方氏姊弟如来,只恐早晚便到这里,难道他们还会静等咱们各处求救?”
吴璞略为沉吟,目光连连闪动,心中已自有了计较,神色比先前反安静许多,反微笑问道:“照大哥看来,该怎么办?”
吴璧黯然道:“我看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啦,待他们来时,我自有一番道理。”
原来吴璧秉性忠厚,自从伤害南海岛主夫妇,多年来深自谴责,这次知道岛主子女将到,实无抗拒之意。他的主意是等他们到碧云庄,便邀入静室,在岛主遗像之前,说明当日误会经过,然后再听凭方氏姊弟处置。先前他便一直如比盘算,这时告诉吴璞自己如此想法,吴璞一听,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想我当年费了多少心力,将这碧云庄内外布置得铜墙铁壁一般,便是为了对付今日之事。你如今倒要俯首待死,岂不是发疯?他想着正待反驳,吴玉燕已抢着说道:“邀他们到静室来怕使不得。这静室乃是庄里第一个秘密所在;一到此处,庄内所有埋伏便已毫无用处。方氏姊弟毕竟能否与我们善了,尚是难说,自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空言岂能使他们相谅?大哥还要三思。”
吴璧摇头道:“我并不是求他们饶恕,只是想把话交代清楚以后,便自尽在此,以了这场恶孽。”
吴璞微微一惊,暗想道:“原来你还是这个主意。那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吴璞熟知乃兄性情,一看神色,便知劝也无益,看来这场祸事只有自己独力承当。他默然思索一阵,已经得了主意,便假意叹息一声,转向吴玉燕道:“九妹也不必伤感,我如今也想通了,还是大哥的话有理,我们弟兄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享福也享了好些年,从少年时起,在江湖上荣辱也都尝够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如今便是死也不算夭寿,倒不如将这场恶孽了清,落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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