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忘了?当初师父一听‘大夏龙雀’藏有宝藏,就赶紧支使咱们去东京盗刀?”
梁兴瞪了他一眼,皱眉道:“师父近一、两年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但那次派咱们前往东京,主要还是为了打探军情……”
正自揣测不定,又见叶带刀返转入来,照旧紧闭上房门,大蹙着额头在房内走来走去,似有无限心事一般。隔了好半晌,才忽然问道:“老二,局势如此,何处方才安全些?”
梁兴、燕怀仙一听之下,都楞住了。桑仲却笑道:“东、西京都去不得,只有往南走啦,南京应天府应当暂时无虞,要不然就过江,到江南去。”
叶带刀摇摇头道;“江南咱又不熟,连话都听不懂,去那儿作什?还是去应天府好了。”眼见徒弟都面露奇怪之色,又忙添道:“这家的主人就是我弟弟,此番金兵再来,河北路难保,非搬家不可,又怕路上不靖,所以才叫你们来帮忙护送一下。”
梁兴等人愈发面面相觑,脸色阴沈得如同乌云一般。叶带刀干咳几声,胡乱咕噜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最后道:“我另有要事,先走一步,你们事完之后赶紧回山,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个痛击金兵之策。”话刚说完,人已闪出房外,一路干咳着去了。
梁兴等三人兀自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发了老半天傻,却还是桑仲回神得快,悠悠笑道:“只当师父是个孤儿,从不知他竟还有这么阔气的弟弟。”燕怀仙搔搔头道:
“说不定是位的结义兄弟,也未可知……”
梁兴黑着脸,两只粗大手掌直劲在腿上摩擦,憋了半日,终于重重吐出一句:“这算什么?”
怀仙只觉胸中胀闷闷的,好不难受,结巴着道:“其实嘛,就算师父有个财主弟弟,也没什么不对;就算他从未告诉我们,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只是怎样,却又说不出来。
桑仲笑道:“大约师父每年都有一半时间在此受他弟弟的供养,可真令人意外。”
师兄弟三个心中一样别扭,又一样不知为了什么别扭,坐在房中气闷,一齐踅出门外,不料满厅满院的管家执事、僮仆人等,一见他们三个就好象见着了鬼一般,缩颈噤声,闪躲不迭。梁兴想找个人问问话儿,却没人敢应他半句;想要见见家主人,那“员外老爷”却又始终避不见面。
梁兴本想发作,终究顾及师父情面,只得隐忍在心,镇日闲站在天井旁边,看着成群仆役将偌大家俬,一件一件的往骡车上搬,一连十几天下来,只觉那些家当愈搬愈多,竟不知屋中还藏着有多少。
桑仲则四下溜达,到处探头探脑,每到晚间,便贼笑兮兮的向师兄弟报告今日所见:
“乖乖,又被我瞥着了一个姨太太,年轻得很呢,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师父这个弟弟可真会享艳福,二十多个姨太太,怎么消受得了喔?”
一日闻得后院“叮叮咚咚”之声大作,燕怀仙心下纳闷:“莫非要把房子拆了带走不成?”伙同梁、桑二位师兄踅到后头,只见一群仆役围着一个大地窖,人手一柄凿子,朝地下乱凿。燕怀仙益觉奇怪,走近前去探头一望,一阵白花花的光亮顿时闪得他两眼发昏,原来那五尺见方、不知有多深的地窖,竟是一整块大银子!
宋人最喜窖藏,动辄在家中挖个地窖,将金银财宝埋藏在里面,却像狗藏骨头,往往在几年之后忘却了埋藏地点,或是死得匆忙,未及交代后人,便都成了无主的宝藏。
据说本朝大诗人苏东坡年轻时借读于金山寺,穷极无聊在床下乱挖,竟挖出了一大瓮银子。洛中地区尤其盛行此俗,买卖房地,若是未经掘过的“处女地”,买方依例要出“掘钱”,神宗朝左丞张文孝便曾出高价购得一栋宅邸,后来翻修时,果真在地里掘出一方石匣,内有黄金数百两,恰值购屋与“掘地”之额。
至于疑心病重的富豪,仅只窖藏犹嫌不安稳,索性将银两熔化,一古脑儿倒入地窖,使之凝结成一大块,小偷即使发现,也只有干瞪眼的分儿,自己要用时,再一块一块的凿下来——只是没料到有朝一日若要逃难,便须劳师动众,煞费苦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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