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十几名金兵见不是势,忙不迭退下关头,却有一人兀自不甘心,站在墙边拿不定进退。那头陀圆瞪杀人眼,喝道:“还不滚么?"声若焦雷,震得山摇地动,那金兵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不料一脚踏空,竟从关头直跌而下,摔成了一团肉酱。
那头陀哈哈大笑。"想要过此关,除非从酒家的尸体上跨过去。"盘石般生于大松之下,手按钢刀,瞪着关下众人,剎那间鸦雀无声,连山风都停止了吹拂。
燕怀仙耳中却听见一丝细微的声音,转目一望,只见一滴滴鲜血顺着那头陀的衣襬淌到地上。
“到底伤得多重?"燕怀仙不敢开口相询,但只明确的感到那头陀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消失。"难道我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死去?"燕怀仙血管贲张,身体宛如一朵灰烬底下的火苗,挣扎着逐渐热了起来。救人的意念如此强烈,驱使他奋力将散在四肢百骸内的真力勉强收向丹田。
寒冰似的气流,如同千万只小刀在周身经脉中缓缓攒动,每向丹田推近一分,凌迟碎剐般的痛苦便愈胜一分。
燕怀仙咬牙苦撑了不知多少时候,进展仍甚缓慢,眼见那头陀脚下的血滩渐渐扩散,不禁焦急万分。恍惚间又见大队金兵探头探脑、畏畏缩缩的摸上关头,心中更是躁郁难当,猛地一蹬双脚,竟然摇晃着站立起来,踉跄行到那头陀身后。"武头领,咱们快走……”
那头陀竟不动弹,只管圆睁怪眼瞪着关下,燕怀仙再定神一看,才发觉他早已气绝多时。燕怀仙胸口一阵波荡起伏,再也承禁不住,口中喷出一标鲜血,往后便倒。
昏迷中,只觉一双手掌在自己的胸口上不住推拿,郁积的气血慢慢散开,神智也随之逐渐清明过来,睁眼只见夏夜星正盘腿坐在自己身旁,脸上竟彷佛挂着几丝惶急之色。
见他醒转,当即缩回双手,把脸一板,径自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巨伞般矗立崖颠的大松树底下,几名匈奴兵正忙着往一个大坑内填土,头陀的身躯想必已长眠于斯。夏夜星站在坑旁,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山风拂过,白衣飘飘,窈窕的背影时显刚强,时又透出无比的脆弱。
燕怀仙脑中纷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气早散得精光,体内寒意愈发甚了。远远只见乌延石里哥满脸不高兴的走向夏夜星,嘴里咕噜不休,夏夜星双手插腰,红着脸争执,尖锐的嚷叫声盘旋在冬日凛冽透明的空气里。
乌延石里哥口中喷着白雾,气呼呼的掉头走开。夏夜星又在坑边踅了几转,忽然走回燕怀仙身前,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个大头陀的墓碑要怎么写?”
燕怀仙忽觉眼眶湿润了起来。"就写‘行者武松之墓’吧。”
当他再度望向崖边大松树之际,一只漆黑巨鸦正扑展双翼,朝天边飞去——
夏夜星和乌延石里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攻占了杭州。三天后,金国四太子兀朮亲率大军赶到,眼见城中富庶无比,珍宝如山,不禁乐昏了头,只命斜卯阿里和乌延蒲芦浑带领四千精骑南下,追赶宋帝赵构,自己则留在杭州纵兵大掠,直欲把整座城都给搬走。
匈奴别军驻扎在城南的“海潮寺”里,是唯一不到城内抢掠的队伍。匈奴人根本不懂那些东西有什么好抢,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比根马毛都还不值。
寺后东侧有座幽静的小禅院,正好隔成两间,夏夜星自住一间,将燕怀仙安置在隔壁,照样天天亲自送饭给他,也照样见了他不发一言。燕怀仙瞧她近来不知为了啥事不痛快,每天都臭着一张脸,几次想开口相询,但每一瞥着她那冷淡的面容,便不由把话咽回肚内。
一日听得门外脚步急响,不若夏夜星足音,心中正自狐疑,门已被人推开。燕怀仙举目望去,只见一名魁梧金人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正是数年前曾在斡离不军中见过的四太子兀朮,笔直撞到床前,嘴里呜呜哇哇的乱叫,一把抓起燕怀仙,另一手便要去拔腰间佩刀。
但闻娇呼连连,夏夜星奔了进来。兀朮当即把燕怀仙摔回床上,转身对着夏夜星,原本凶猛的相貌更显狰狞。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应天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