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睡眼惺忪,快速地打量了那青衣书生一眼,说道:“相公要过河去啊?”
青衣书生道:“我急着过河,有劳了!”那人道:“这里人人都叫我老刘,相公先上船再说。”与那带路的老梢公再三道谢,这才撑篙出湾。
船才出湾没有多久,四处便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闷声,而且声音越传越响,到了后来,直如万马奔腾一般。青衣书生愀然变色,颇觉不安,那叫老刘的梢公见了,说道:“相公不必害怕,那是雨声,瞧着阵势,就快下到这里来了。”说着说着,放脱船篙,开始穿戴起蓑衣斗笠,复撑起船篙没多久,只听得哗啦一声,倾盆大雨骤然而下。
青衣书生坐在船舱中,只觉得耳里尽是劈哩啪啦雨打舱顶的声音,声势惊人,忍不住张口轻轻说了一声:“天呀。”竟然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放眼向舱外看去,极目之内,尽是雾茫茫的一片,除了梢公之外,什么东西也瞧不见,心下想道:“任你武功再高,要是碰上了这种天气,那也是毫无用武之地。”正自佩服梢公老刘的经验丰富,却见那老刘忽然收起竹篙,进船舱脱了蓑衣。青衣书生不解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老刘笑道:“外边雨势太大,方向摸不清楚,先休息一下。”青衣书生一愣。
船舱狭小,老刘这时突然要挤进来,青衣书生得将舒展开来的身子,稍微往后缩挪一下,此时他下意识地将那蓝布包袱往自己的身后藏。那老刘浑没在意,挨过他的身畔,从舱底甲板下拿出一个葫芦出来,拔开葫芦盖,将葫芦口放在鼻边摇晃了一下,舱内顿时飘散着一股浓浓的酒香。那老刘未喝先醉,先是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起来,接着才凑上嘴巴,咕噜咕噜地喝哩几口。
那青衣书生面露忧色,说道:“老……老刘,你这个时候喝酒,不要紧吧?”
那老刘连干几口,这才有空说道:“相公放心,这酒啊,少喝可以提神醒脑,多喝强健补身,我的酒量一坛两坛都没问题,这一壶酒只是提神醒脑,相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哈哈哈……”青衣书生不安地陪着皮笑肉不笑了一会儿。
那老刘又独自喝了几口,瞥眼瞧见青衣书生神情尴尬,忽然想起了什么,讪讪说道:“相公喝酒不喝?我自顾喝自己的,都忘了问你一声。”青衣书生道:“不了,我滴酒不沾。”说着向船舱外看了一眼,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老刘见状,说道:“这雨大概还要下个几刻钟,相公放心,只要雨势再小些,我就能开船了。”
青衣书生此时就是不愿相信他,也有所不能了,当下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老刘,依你看,这样的天气,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够开船渡河?”
老刘笑道:“不是老汉吹牛,像这样的天气,镇上就我一个人敢出港!哈,哈,哈!”青衣书生满足地点了点头。沉默半晌,老刘开口问道:“请问相公高姓?”
青衣书生道:“小姓贾。”老刘道:“原来是贾相公。”续道:“还没问贾相公过河要到哪儿去呢?”
青衣书生道:“我要到符家集去。”老刘道:“那是有点靠下游的地方了。”
青衣书生道:“正是。”老刘道:“那就更不用操心了,这沂水下游一带,不论是石家庄还是枣城、安国县,我都熟得很,没问题,没问题!”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以示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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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书生道:“果真如此,那船资我会多给一点的。”老刘瞇着眼睛笑道:
“那真是多谢了。”青衣书生道:“理应如此。”说完闭目休息,一动也不动。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刘又问道:“贾相公看来不像是本地人,这一番是探亲来的吗?”
那青衣书生将眼皮一抬,说道:“老刘,你话多了吧?”老刘恍然大悟,陪笑道:
“是,是,妨碍相公休息了,老刘不说了,老刘不说了。”
他说不说,便真的住口,一会儿,索性连酒也不喝了。他将葫芦塞回盖子,收回原来的地方去,接着穿回蓑衣斗笠,出船舱走到船尾去了。青衣书生微微张开眼睛,瞧着老刘的一举一动,但觉这个老刘出去不久,雨声便渐渐小了,而船也开始因为续往前进,而缓缓摇晃起来。那青衣书生心想:“这人对于这河上的气候变化如此熟稔,难道真只是一个寻常的梢公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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