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鹤就看出这里早先是有人住过,现在看这样子,是久已不见人迹。但是他又想:或且阿鸾并没死?随又高声喊道:“阿鸾!阿鸾!”又连叫了几声,依然没有人答应,他就又不禁长叹了口气。
在谷中徘徊了一回,便再往下走,他出了空谷,就见是一道山岭,随走随叫“阿鸾”。越过了山岭,只见东方的阳光已从高峰的隙处射过来,照到他的面上。
只见有两个猎户,一个提著钢叉,一个拿著弩箭,往岭上走来。离著很远,江小鹤就打了个招呼。
及至来到临近,江小鹤便拱手问说:“二位看见了一位姑娘下山没有?”
那两个猎户听了都是一怔,就问说:“姑娘?有多大年岁?穿著甚么衣裳?”
江小鹤说:“有二十多岁了,她已是个少妇,穿著……大概是青衣裳吧?红鞋只剩了一只。”
那两个猎户见江小鹤一身的水两手的青苔,脚下两只草鞋也是湿的,便以为他是个疯子,随都说:“我们没见过,这山里不常有女人,清早连男人走路的都很少。”
江小鹤又问:“这岭上都有甚么野兽?”
两猎户说:“甚么都有!兔子、狐狸、狼、老虎、豹子。”说毕两人笑了笑,径往岭上去了。
江小鹤站住发了一会呆,便想:阿鸾一定是死了!昨夜自己走后便来了猛兽,她手中既无兵刃,当然不能将猛兽驱走,便被猛兽衔了去,冲到猛兽的窝中吃了,遗落一只红绣鞋!
一想到了这里,就把他多年脑里思念的婀娜的影子,变为一堆血肉狼藉的幻影。不禁又悲又恨,愿意立时就搜遍了全岭,将岭中的野兽全都杀尽,以为阿鸾报仇。
可是忽然又一想:我太糊涂了,阿鸾是我的仇家之女,而且她已嫁了别人,本来我此番费力救她,就算是多事。我十年学艺,原是为父报仇,如今我离师下山已有半年了,只惹了些无用的纠纷,寻了些无谓的烦恼,却没见著真正的仇人鲍昆仑与龙家兄弟,更未探问出生身的母亲和同胞弟弟的生死。这样,岂不辜负了师父授我武艺的一番苦心,违反了我十年来所怀的志愿?因此,他就勉强抑制下心中的悲痛和忧虑,便下了山岭寻著山路,往南走去。
走了半天,觉得十分饥饿,浑身乏力,又往下走,便见道旁有几间窑洞,却是山中的旅店。
江小鹤走进去,叫那店家给他下了些粗黑的面条吃了。又把阿鸾的年貌说出,同店家打听,店家也说没有看见。江小鹤又勉强忍著心痛,放下了面条,往外就走。
店家却又追了出来,悄声说:“客人你别往南去了,往南不远就是马脖子岭。”
江小鹤问说:“怎么?那岭上还有老虎吗?”
店家说:“倒是没有老虎,可是有比老虎更厉害的东西。”
他随一拉江小鹤,江小鹤就随他又进了窑洞,那店家就悄声说:“看你这样子也是常走路的,难道你还不知道马脖子岭就是堕鹞峰的分寨?刚才白毛虎带著几个喽-走过去,回马脖子岭去了。他带著那几个人里,有我认识的,说他们是由堕鹞峰来,山大王银镖胡立昨夜被人用飞镖打死了。”
更悄声些说:“胡立使了一辈子的银镖,他的镖也不知打死过多少人,如今他也死在镖上,可见他是道了报应。不过这么一来几个强盗可就乱了,那喽-一定又乱打起来。我们店裹住著几个客人,现在听说了这个信儿,都不敢走了。得过几天,大概官兵听说胡立死了,就许来剿匪,要遇见大帮的客人,有保镖的,你们也可以随著过去。现在你就先在我们这里歇下吧,有钱没钱那都不要紧!”
江小鹤微笑说:“掌柜的!你的好意我真谢谢你,可是我身边没钱,没有甚么可怕强盗劫的,顶多把我这条命给强盗,我想他们要我的命也没用,”
说毕,拱手走出店去了,店家还要叫他回来,却有旁的客人说:“由他去吧!叫他我死去吧!白毛虎那些人现在正急著啦!”
江小鹤才走出不远,身后的话也全都听见了,他只微笑著,放开步向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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