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间,焦德春没回来,江小鹤一个人吃的晚饭。饭后又擦擦刀,然后出屋,将刀插在背后,仍然练蹿房。屋里的赛嫦娥现在不笑了,也不唱了,却低声骂起来。她骂的都是窑子里的极村野的话,再加上她那含糊不清,像山喜鹊似的口音,江小鹤一句也没听懂,便也毫不介意。由上跳,由下蹿上,如此练了七八回,小鹤又觉著累了,便又坐在瓦上。
此时天色又黑了,但今宵的月色却比昨宵明朗,星星也显著少了。下面,东房里没有点灯,西房里起先有灯光,可是过了二更,灯光就灭了,大概那仆妇已睡觉了。
北房里,灯光始终是那么明亮,赛嫦娥一个人在屋中弹起琵琶来了,越弹声越大,越好听,江小鹤听得入神,竟忘记了自己是在房上。心里并想著,到底是美人巷出来的婆娘,手儿能干,还会弹这个玩艺,可惜她还不会唱。要是将阿鸾找来,叫她唱唱山歌,那才更好听呢!
想起来了阿鸾,心里仿佛又有一阵难过,心说:钱我现在是有了,马匹衣服也齐备,回到家里不至有人瞧不起我,可就是一样,武艺没有学成,怎能回家去报仇、娶媳妇呢!
因此又盼著阆中侠徐麟快些回来,会会他,也看他配作自己的师父不配。他若不配,那自己就离开阆中,再到江湖上去闯,寻寻那蜀中龙,再拜他为师。在房上坐得觉著屁股疼,便侧卧在房上,手抱著刀,脸望著房下。
此时不知不觉已敲过了三鼓,北房里赛嫦娥此时还没有睡。她那琵琶弹一会,停一会,并仿佛她会弹的调儿很多,江小鹤叫琵琶都给催得快睡著了。
这时忽见对面,那接连屏门的墙上跳过来一个人,江小鹤大吃一惊,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两眼直直地向下去看。藉著月光看得清楚,这人年有二十多岁,身材高大,但仿佛很瘦,眉目是很漂亮的,穿著一身青缎短衣裤。手中没有甚么兵器,并且像一点儿也不畏惧似的,大摇大摆,放开脚步,顺著琵琶的声音,直往北房上去走。他并没抬头往屋上去看,但江小鹤在房上已站起身来,他手抡著钢刀,心想:这个贼大胆!
此时那人已来到北屋门前,他依著琵琶的声韵唱了一声:“一见娇娘断了我的魂呀!”
江小鹤咕咚一声跳下房来,抡刀骂道:“你妈的魂!”
那人蓦吃一惊,赶紧回身闪开,跳到一边,腰间哗啦地抖起十三截的铁链盘龙棒,棍飞链响,反向小鹤打来。
小鹤用刀去迎,就被对方的链子将刀兜住。小鹤赶紧抽刀,逼进一步,向那人斜劈下来。那人嘿嘿冷笑,赶紧闪身又将棍一抖,想要再兜住江小鹤的钢刀,但江小鹤将刀舞起,直逼那人,那人连退几步,江小鹤也紧逼几步。
刀棍往返五六个回合,那人手中的盘龙棍被小鹤的钢刀给砍断,小鹤仍然拼著命扑上前去,抡刀横削直砍。那人飞身上了西房,向下冷笑道:“小子,你姓甚么?”
江小鹤并不答话,提刀也蹿上房去,那人却说声:“再会!”转到邻居的屋上就逃去了。
江小鹤不便去追,站在屋上生了半天气,然后将刀向瓦上一砍,说:“这不是贼,这一定是赛嫦娥的姘头!”他跳下房来,忽见北屋里不但早没有了琵琶之声,连灯光也吹灭了。
江小鹤气忿忿地跑到北屋门前,用力去推,并骂道:“好婆娘,你原来不是好人,我非得将这件事告诉我焦大哥不可!”
连骂了几声,门却推不动,房内屋里亦没有人答言。江小鹤将门砍了两刀,提著刀到外院找那男仆,可是那男仆的屋门也关得很紧,隔窗里面呼噜呼噜地睡得正香。
江小鹤将门踹了几脚,里面的人才惊醒,问道:“是谁?”
江小鹤说:“快起来,找你们掌柜的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屋里的男仆说:“江少爷,你要找我们掌柜的有甚么事?”
江小鹤怒犹未息说:“把他赶快找回来,我当面跟他去说,你要是不管,我可要踹门进去杀死你了?你看我手里拿著刀!”说著把刀向地下砍了几刀。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王度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