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出屋之后,秀莲就坐著发了一会怔,暗叹:一个女子走到外面,确实不如男子方便,因此便很谨慎地把一对双刀收起。到了晚间,叫店家开了饭,便点上灯,开了屋门,夜间睡眠也很警醒。到了次日,不独天已大晴,出门看了看,路上也很好走了。秀莲回到屋内,一面叫店家给她备马,一面自己收抬行囊。开发过店钱,就牵马出门,骑上马直往正南走去。
此时,朝阳才起,天空飘荡著一团一团的白雪。北风虽然吹得不紧,但是寒意逼人,地下的雪有的还残留著,有的已化成了水又结上冰。村舍里的雄鸡依旧高唱著,道旁的柳树只剩枯枝,还挂著绒一般的残雪。这条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少,骑马的、乘车的、荷囊挑担的,各色的人全都有,没有一个人不仰著脸去看马上的俞秀莲姑娘。秀莲这时依旧是紧身的青布夹衣裤,发上罩著青首帕,白弓鞋踏著铜镫,镫旁就挂著带鞘的双刀。秀莲骑马的姿式又极为好看,加以那笼罩著一层风尘之色的娇艳容颜,行路的人哪个不注意她呢?秀莲从容大方地策著马往南行走。
走了三十几里路,已将走出涿州地面。此时已近午,秀莲从早晨起并没吃甚么东西,腹中觉得饥饿。来到一处市镆上,秀莲就找了一家小饭铺,在门前下了马,将马系在桩子上;然后就叫饭铺的人把草料筐箩,放在马前。她进到饭铺内,只见屋中座客杂乱,人语喧哗,炉火中的热气和人的葱蒜气、烟酒气弥漫在屋中,使秀莲不敢去呼吸。尤其是这屋里坐的多半是些赶车的和本地的土痞、赌徒,除了有一个坐在地下一边奶著孩子一边烧火的老板娘之外,再没有女人。秀莲觉得这里太不好了,于是又一推屋门出去。屋内的人全都直著眼看秀莲的背影,并且彼此离乱著谈笑。此时小饭铺的掌柜的跟出来,就说:“大嫂,屋里太乱,你到东边店房里去吧。”秀莲很不耐烦,因见门外有砖砌的台子,在夏天时,这台子就算是桌子板凳,一般人都在这外边吃饭,现在因为天气冷,人才都挤到屋里。秀莲就在砖台上坐下,向饭铺掌柜的说:“你快给我下一碗面汤,我就在这儿吃罢!”那掌柜的因见秀莲的身上还穿著夹衣裳,就说:“大嫂,这儿冷呀!”秀莲见他连声叫自己为大嫂,心中更不耐烦,就生著气说:“你快给我下面去罢!我不怕冷。”掌柜的只得进屋去给她下面。
秀莲坐在砖台上,望著在泥途中往来的车马行人。少时面才端出来。忽见由北边又来了四匹马,都到这饭铺门前停住,马上的四个短衣汉子全都下了马,彼此笑著说:“这儿倒不错!”说时同把那贼亮亮的眼睛盯在俞秀莲的身上。秀莲也看出来了,这四个人就是昨天自己住的那店房对门住的那几个人。因为自己在那门前站著,他们曾见过自己,就想:这几个人莫非是待意追下我来的?因见他们的马上都捆著个长包裹著,露出刀把来,秀莲就明白了,知道这几个都是江湖人,说不定就是苗振山、张玉瑾的一伙,现在是追下自己来,没怀著好意。遂就暗自冷笑著说:好,好!我倒辰看看你们这几个人有多大的本领?当下秀莲就像没事人儿像的,挑著面慢慢吃著。此时那四个人往屋里探了探头,就彼此说:“屋里没座儿了,人太多!”有一个人就说:“咱们也在外头吃好不好?”说时又盯了秀莲一眼,那三个人却说:“外头这么冷,我可受不了。走,到旁处再看看去。”说时一齐去牵马,竟有一个眼睛有疤的青年汉子,伸手解秀莲的马匹。秀莲就赶紧把筷子一扔,说道:“喂!那是我的马,你动它干甚么?”-
歉霭萄鄱的人,本来解秀莲的马为就为的是招她说话。如乞秀莲气忿地说出这句话来,这个人斜著眼儿笑道:“尺啊,我瞧错了,我不知道这匹马是你小嫂子的!”旁边那三个人也齐都哈哈大笑。他们这一阵笑,把秀莲弄得满面通红,秀莲气忿忿地站起身来骂道:“他们这伙无赖,敢拿著我取笑。”说时抡著马鞭子过去,那疤眼的脸上立刻就是一道青痕。
旁边一个黑脸汉子生了气,一手将秀莲的马鞭揪住,瞪著眼威吓道:“你这个泼妇,竟敢动手打我的兄弟吗?”就著要奔过来抓秀莲的肩膀。秀莲两只手将鞭子夺过,一只莲足踢起,正端在那黑脸汉子的肚子上。咕噜一声,那黑脸汉子就倒在泥水中,旁边几个人都吓得全都啊了一声。秀莲赶紧由鞍下抽出双刀,两道寒光一是,吓得那三个人全都抛下马跑到一边。那个才由泥水中爬起来的人,看见秀莲一抡刀,就吓得又一屁股坐在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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