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啸峰说:“你走的那天,我恰巧把事办完,随后我也就回来了。我正后悔当初没问你来到北京之后,住在甚么地方?恐怕找不看你;不想这么巧,在这地方会遇见你了。”遂又给李慕白向旁边的一个三十来岁,又胖又阔的人引见,说:“这位是杨三哥,北京城有名的杨当家,他名叫杨骏如,你就管他叫胖小子得了。”
李慕白抱拳相见,德啸峰揩看李慕自说:“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我在沙河相遇的那位李慕白兄弟。他的武艺高强,是现在的侠客;你可别得罪他,留神他打你!”杨骏如也笑了。
这时,德啸峰拉住李慕白说:“老兄弟,你的贵相知在那个班子里?我们得去见见!”李慕白听了,羞得越发脸红,连说:“没有,没有!我是吃完了饭,出来随便走走:不想就走到这里了。”德啸峰摇头说:“我不信,哪有那么巧?随便走走就走到石头胡同了。”李慕白说:“真的,我还不知这叫石头胡同呢!”德啸峰说:“得啦!老兄弟你太跟我客气;现在你既然没有甚么事,你跟我到北边,找一个相好的那里坐一坐去。”李慕白听说是“相好的”,以为是他的朋友家里,便点头说:“好好!”
当下德啸峰在前,李慕白和杨骏如并著肩,一面闲谈著话,一面往北走去。他们的两辆大鞍车就在后面跟著,走了不远,就来到一家妓院门首;门前的墙上写著是“云香班”、“清吟小班”。李慕白看得不对,就站住身;两辆车停在门首;德啸峰大摇大摆地走将进去,杨骏如就往里让李慕白。此时李慕白就像头一回下科场的时候,两腿觉得发软,心也乱跳。无奈何,只得跟看德啸峰、杨骏如二人进去。
到了门里一看,只见华灯四照,院落干净,摆著许多盆夹竹桃、晚香玉、栀子花等等。有许多毛伙跟妈妈来来往往。又听各屋里全都有男女喧笑之声,有浓装艳抹的妓女,把客人送出屋外,还说著许多亲热的话。德啸蜂、杨骏如一进门,就有毛伙高声喊道:“德五老爷、杨二老爷来了!”赶紧在前带路。只见西屋里有一个跟妈打起帘子,说:“请德五老爷、杨三老爷先在这屋里坐吧!”
德啸峰等三个人进到屋里,屋里早有一个丽人,迎著面向德啸峰半笑半怒地说道:“喝!德五老爷,怎么这些日子都没见你哪?今儿也不是哪边刮来一阵风儿?才把你的大驾吹来!”跟妈也在旁笑-说:“真的,德五老爷有六七天没上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姑娘天天想著你!”杨骏如在旁说:“你不知道吗?”你们德五爷新放的粤海道。人家净张罗著上任去了,哪还有工夫上你们这儿来?”那妓女和她的跟妈全都惊喜,笑著说:“那我们可得给德五老爷道喜!”德啸峰说:“你们别信他的话。
这胖子的话比屁还不如;我是上沙河办事去了,昨儿才回来。”此时杨骏如坐在一把椅子上,捧著大肚子,只是哈哈地笑。
此时李慕白进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四下去看,只见屋里陈设得颇为华丽;壁上挂著几条对联,看那上款都写著「媚喜校书”。李慕白知道就是德啸峰所认识的这个妓女的名字;再看这个媚喜,不但不媚,简直看了讨厌。年纪有二十五六岁,小眼睛,塌鼻梁;擦著一脸胭脂粉,抹著血似的嘴唇;头上梳著云髻,满插著珠翠;身上穿著大红肥袖衣裳,镶著绣花绦子;下面是葱心绿的裤子,粉红绣花鞋;脚儿可缠得极为纤小。
这个媚喜托著一双珐琅小烟袋过来,带著笑问道:“这位老爷贵姓?”李慕白只说:“姓李。”
媚喜说:“李老爷。”遂就要给李慕白点烟。李慕白摇头说:“我不抽烟。”德啸峰说:“这位李老爷是老实人;你们可别跟人家开玩笑””媚喜笑著说:“那我们怎敢?李老爷还得多照应我们呢!”
德啸峰把水烟袋接过去,呼哧地抽著水烟,跟杨骏如和媚喜说笑了一会儿。
少时,杨骏如在这里认识的妓女笑仙也进到屋来;李慕白看这个妓女倒还略有几分姿色。笑仙在这里说笑了一会儿,就把杨骏如请到她的屋里去了。这里德啸峰就一面喝著茶,媚喜在替他挥著扇子。德啸峰就问李慕白说:“慕白兄弟,你现在住在哪里?”李慕白说:“我在西河沿元丰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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