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李慕白吃饱了,叫史胖子写上账,披上长衫,出了酒馆。在浓星微月之下,徘徊在街头,心中本来又愁又气,再加上些酒意,越发觉得无法排遣;又想回到庙里也是无聊,不如找纤娘去谈一会。心里一想到纤娘,情思燎起,更感到伤心。
信步走著,到了韩家潭,只见那宝华班的门前,明灯辉煌,出入的人很多,并停著几辆大鞍车。
李慕白就暗想:也许纤娘现在有别的客,可是无论如何我得见她的面。进了门,就有毛伙上前笑著说:“李大爷来了!翠铁姑娘屋里有客。”李慕白就问说:“是甚么人?”毛伙笑看说:“是卢三爷在好屋里了,大概再待一会也就走了。先借一间别的屋子,你坐一坐!”李慕白说:“不要紧,我跟卢三爷也是相好,我上楼看看去?”毛伙赶紧笑著说:“你请上楼吧!”遂在底下向上喊了一声:“翠纤姑娘的客!”
此时,李慕白步咚咚地跑了上楼来,才到纤娘的屋前,那谢老妈妈就出来了。她苍老的瘦脸上,带著假笑,仿佛惟恐屋里有人听见似的,悄声向李慕白说:“李大爷,你回头再来吧!卢三爷在屋里了!了!”李慕白一见此种情形,,气得脸上发紫,还没发言,就听屋里一阵粗俗的男子狂笑之声,接著又有女人柔媚的格格的笑声。李慕白听了又气又妒,就高声向谢老妈妈说:“甚么?胖卢三在屋里了!他又是甚么东西?我不怕他!你把纤娘叫出来,我跟她说两句就走。”
李慕白这样一嚷后,真把谢老妈妈吓慌了,急得跺著小脚,说:“李大爷,伙小点声儿说呀!”
此时屋里笑声忽止,帘子叭的一声掀起,出来一个又高又胖的人。籍著檐下挂著的灯,看得很清楚:这人年有四十多岁,没有胡子,小眼睛,大嘴,两腮胖得肉突出来,比鼻子还高;穿著一件上面夏布,下面春罗的两截大褂,像是很有势派的样子。瞪眼望了望李慕白,撇著嘴问说:“你是干甚么的?”
李慕白一见,就知此人必是那胖卢三,手里掌自然地要抬起来打他。勉强暂捺著怒气,挺著胸说道:“我叫李慕白,我是纤娘的热客!”胖卢三傲慢地点了点头,说:“呕,原来你就是李慕白。这些日我常听街上一些穷小子谈论著你的名字,听说你挺爱打架?我问你,刚才叫我胖卢三的是你吗?李慕白昂然说:“不错,我早就认得你这胖卢三,知道你要纤娘买出去,巴结甚么徐侍郎;-
裉炷阌职巡耸锌谀遣计痰恼乒褡颖扑懒耍我来就是特为门斗你胖卢三!”
胖卢三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人,他看李慕白这个样子不善,又知道他连花枪冯隆都打过;自己这个胖子,又刚吃了一肚子燕窝鱼翅,恐怕禁不住这小子一拳头。俗语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自己是有身份的人,跟他这穷小子拼不著,遂就把那又圆又厚的大下巴,往上拱了拱,由鼻子里哼哼地笑了两声,说:“好的,算你姓李的有胆量,我现在也没工夫跟你惹气,咱们将来见面再说!”说毕,转身就要进到纤娘屋里去;却被李慕白自后一把抓住,喝声:“回来!”胖虑三被李慕白揪得转过身去,脸都吓青了,著急地说:“你要怎么著呀!”
李慕白扬手一掌打在胖卢三的脸上。只听叭的一声,胖卢三的脸上就像著了火,伸著肥手要揪李慕白,口里说道:“好呀,你敢打我!”李慕白抄过他的腕子一拧,脚下一踢,那胖卢三咕咚一声就跪在楼板上。
李慕白骂道:“今儿李大爷非要打死你不成!”说时向他后脑猛力一脚,胖卢三大叫一声就倒下了。李慕白又向他的后脑踹了一脚,胖卢三又“嗳唷”了一声,说:“踹死我啦!”这时下小的毛伙、老妈和各屋里的妓女、嫖客,听见楼上有人打架,就全都跑上楼来。纤娘也跑出屋来,哭著把李慕白抱住,说:“李老爷!你别打了,别把他打死了啊!”李慕白一面骂著:“打死了,不过给你们脏了一块地,我今天豁出给他胖卢三抵命去了!”一面连气向胖卢三的肥腿、胖臀之上用力的踢踹,胖卢三倒在楼板上像狼似地嗥了起来。
这时,有两个嫖客上前把李慕白劝住,又有毛伙把胖卢三挽扶起来。胖卢三见这时人多了,他就不再怕李慕白了,指挥著毛伙说:“你们给我打他!打死他不要紧,我每人给你们一百两银!”他悬出这赏来,对方若是别人,毛伙们早就上手了,谁不愿意在胖卢三爷的手里讨点赏呢?可是毛伙们知道李慕白不是好惹的;又如他是德啸峰的好朋友,谁也不敢得罪李慕白,只得劝卢三说:“得啦,卢三爷,你也就别生气了!李老爷也是外场人,他老人家今儿一定是喝醉了,我们先搀他回柜上歇息去得啦;明儿再请出朋友来说和说和,也就完了。李老爷是年轻的人,你就多担待担待他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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