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贵就更是害怕,知道这件事情不小,伍大老爷是钉上了我这个家了。其实纵使我的徒弟之中有贼,我也不至于就有死罪;只是我的儿媳妇现在正跟那个小子谈知心话儿,这种家丑,可是瞒不住伍大老爷啦!我现在可怎么办呢?把他们打散了,不行,伍大老爷在墙头也许看得正入神,别叫他看白戏呀,请伍大老爷下来喝茶吧?谁知道伍大老爷现在愿意不愿意人理他?咳?千思万想无计奈,我只得转回家!——于是他又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屋里。
他自然心里还在跳,觉更睡不着,然而也不敢再出屋。屋外闪电一下一下的照耀,雷声也隐隐的响,下了一会儿雨,可就住了,不觉天就明了。
昨夜,也不知道儿媳妇跟谢琴的结果如何,更不知伍降龙是什么时候走的。吴三贵忍隐在心,是一句话也不再提,更显出来垂头丧气。关上街门,不让徒弟们练习,可也不放徒弟们走——现在更不敢叫谢琴走了!咳!真是想不到,他那样聪明而又温柔的孩子,怎么就……咳!难说,难说!不敢想!不敢想,不敢想!
谢琴倒还是跟往日一样,只在那俊俏的小脸儿添上一层忧愁,而人却更规矩了。吴三贵也不多看他,更不愿意也像是不敢似的多跟他说一句话。这样就过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时候,忽然吴铁肚回来了,吴三贵这才放了心。同时,却又见儿子吴铁肚喜欢、兴奋得了不得,散开怀还把他那淌着汗的大肚子,不住的用扇子扇着说:“爸爸!我给你搅来了个好生意,你快点预备着,明天就去走堂会。”
吴三贵一听有人要邀走堂会,这可以挣些钱呀?自然也很是喜欢。可是转又一想,就把头摇摇说:“算了吧!戏还唱什么唱?在家里忍着,都许要出漏子;要是再一去走堂会,那就许全都回不来啦!”
吴铁肚却说:“这不是别人家里邀,正是柳树井辅侯爷辅大人家。”
吴三贵一听当时又吃了一惊,腿又有点发抖。吴铁肚说:“不是因为劫皇纲的贼人,清夜盗他宅里去栽了赃吗?那个贼可也真笨,他却不想,那就能够叫皇上办辅大人的罪吗?那真是错打算盘啦!皇上知道了,反倒想起辅大人早先立下的那些功劳;不但没降罪,反倒把辅大人给大大夸奖了一场,赏了皇上御笔写的一幅匾。哈!这么一来,可把辅大人那老头儿乐疯啦!全家更是欢天喜地。恰巧下月初十,就是他老人家的七十整寿。明天也是初十,早办一个月;庆祝皇恩,外带着庆寿,所以要大办一场。明天是唱对台大戏。”
吴三贵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探着头问说:“邀的都是那家戏班?”吴铁肚说:“邀的有昇平班……”吴三贵一听,就不由得心里发生妒嫉,因为昇平班是现在最大的一个戏班,班里人才济济,尤其他们那个唱小旦的杨锦官,红得简直都有点透着紫啦!
吴铁肚又说:“还有就是咱们这个戏班。这生意不是我给拉的,是辅大人亲自发下的话,传给了江苞。江苞就叫癞子卢大到镖店去找我,吩咐咱们明天务必全都去,得好好儿唱。要多少钱给多少钱,另外还有赏钱。”
吴三贵一听,乐得实在有点闭不上最,心里却又发愁,暗想:昨儿跟着飞钩伍降龙一块来的,就有江苞;他府里本来就出了大案,大案的贼,据说又跟戏班有连带。现在可又要叫到他的宅里去唱戏,万一要唱出祸来,可怎么好?……
他正在犹豫不决,他儿子吴铁肚又说:“这件生意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凑不齐人,也得向外拉去。反正明天得给人家去唱,人家这是赏脸!癞子卢大还指出咱们这儿有个小娘们似的徒弟,大概就是琴官,叫他明天一定得去登台。爸爸可得嘱咐他,唱不好,就要他的命!”
吴三贵更疑虑起来了,昨夜的事他不能说,但是明天是谢琴的福呢?还是谢琴的祸呢?他是福是祸倒不要紧,可千万别把我也拉上啊!……发愁了半天,他的儿子吴铁肚都看不过了,说:“爸爸!你倒是怎么样啊?快预备呀!明天都给人家预备什么戏呀?”
吴三贵点头说:“好!好!这就预备着,明天的戏自然得唱些吉祥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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