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不觉抓瞎,但不能把女客推出去。胡振业看着肖国英,忍不住又怒又笑。怒的是马振伦不顾师门谊气,怎么竟避不见面;笑的是肖国英守备正颜厉色地使坏主意,挤兑小孩子、老娘们。丁云秀在旁边听着不得劲,又见朱氏窘得脸红,忙拦道:“六婶,你不要张罗,我们是因为旁的事路过这里。家里若是不方便,我到外头找店去吧。”朱氏更没了主意,连话都不知怎么答对好,只看着儿子发怔。马元良又是个年轻孩子,也不会说客气话。丁云秀和胡、肖全站起来告辞,朱氏这才说道:“三嫂子,吃了饭再走吧!”
丁云秀上了轿,胡、肖等上了马,径回店房。黄烈文已在店中坐候,忙问:“见着马振伦没有?”胡振业道:“没在家。他躲了!”
丁云秀低头琢磨,这一来竟出她意料之外。明知马振伦与袁师兄相厚,但那一面早离师门,自己这一面乃是太极门掌门户的人;彼此厚薄之间,马振伦似乎不该袖手坐视本门挫辱,反倒帮助劫盗。可是他现在竟躲出去了,莫非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么?丁云秀是个很机智的人,此时当局者迷,竟没猜出马振伦的心理。马振伦惟恐别人疑他与飞豹同谋,他真要赴北京,不过今日还没有成行。数人在店中议论,还是黄烈文猜测一会,对胡振业道:“马六爷在本地已是绅士了,我看他不是忘旧,实是畏祸。此刻他也许躲在家里,也许藏在朋友家中。不知二位登门,可曾明述来意么?”
胡、肖道:“我们只见了一个糊涂老娘儿们,一个小屎蛋孩子。他们一个劲地往外推,一问三不知,可教我们对他说什么?”黄烈文笑了,对丁云秀道:“本来这话不是说给六爷的家眷听,是教他传给六爷本人听。我看俞夫人应该再去一趟,把来意透透彻彻说明;打算怎样烦马六爷出面,也该开诚布公,一字一板说周全了。回头马六爷一琢磨,是烦他说合人,不是教他卖底,他自然无须避不见面了。”
胡、肖一齐沉吟道:“这话固然有理,可是我跟他同门多年,他并不是怕事的人呀!我猜他一定暗向着袁老二。”黄烈文道:“所以呀,你们是至近的同学,还这么猜度。他是个聪明人,也这么一反想,自然更要潜踪匿迹,设法逃出漩涡了。这不是小事,这是二十万官帑的重大劫案。在快马袁固然不怕,一出关便是他的天下。马六爷如今乃是安善良民,他岂肯坐守在家,等着打挂误官司?你们疑心他通匪,他自然受不了;你们不疑心,快马袁疑心他卖底,他也受不了。替他设想越躲得远越好。但如你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恳切请他说和,不逼他卖底,也不挤他帮拳。他自然为顾全两方情面,会很高兴地出头了事了。”
丁云秀听罢,首先赞扬道:“黄先生推测人情,真很细微。马六弟在师门,也很承先父喜爱;他素日和外子交情也很好;我真想不到他会规避。如今经黄先生这一解说,真是洞若观火。五弟、九弟,我想马六弟也决不会翻过来帮着袁师兄的,他只是谁也不愿帮,谁也不敢帮罢了;黄先生说的很对。这么办,现在天色尚早,我自己再折回去一趟,跟马奶奶开诚布公说一说。不过我看马奶奶是老实人,必定胆小怕事;马六弟就算在家,她也不肯改口了。这可怎么好?我们又不能在此久耗。”
胡振业说:“三嫂你再去一趟。如果仍无结果,就烦九弟今夜探马家大院,装贼纵火,把马老六吓出来。咱们在旁边等着,只要他一露面救火拿贼,三嫂子就上前揪住他,教他出头说合。黄先生,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黄烈文笑道:“好自然是够好的,只怕肖老爷一位现任武职官员,……”胡振业道:“哎呀,我忘了这个了。九爷,你现在是都司游击、四品大员了,怎么着,你肯替本门师兄,再装一回贼么?”
肖国英脸上一红,哈哈大笑道:“五哥真会挖苦我,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教我夜入民宅,我还在官场混不混?五哥出这高招,你怎么不来一手?”胡振业笑说:“我倒想去,你看我这条腿,可怎么办呢?”
丁云秀道:“五弟不要教九弟为难了,那不成了笑话了。我先去一趟,回来看情形,再想第二步办法。”遂吩咐五弟子石璞,重叫来小轿,立即重赴马府,石璞仍然跟随。……这一去,直隔过两个多时辰,店房已经掌上灯,丁云秀方才回来,面上怏怏不快。任凭她开诚布公地说,马奶奶母子仍然坚持说马振伦确已离家,确是归期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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