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祁灵不禁愧怍顿生,汗流浃背,上攀的双手,不觉自然垂下,所提丹田之气,也为之一泄无余。
祁灵上攀石洞之念既除,只有任凭丝绳悬吊依然,一绳悬空,月光之下,形单影只,一阵苍凉之余,更有抑止不住的饥火中烧,腹鸣如蛙。
祁灵就在如此又饥又渴,又乏又倦的交迫之下,几次想自己尚有余力的时候,攀登石洞。
他相信石洞之内,定有食物疗饥,免除目前这样凭空悬吊,备尝饥渴的痛苦。
但是,祁灵每到意念不稳之际,便回想自己十年诗书,所学何事?饿死事小,失信事大。
只要自己一登石洞,不禁失信于闲云老和尚,更因习不到旷世奇功,不能独步武林,而失信于虎丘塔上的铁杖大师与千手剑。
为人一念之间,上则可以为圣为贤,下则可以为盗为贼。祁灵深念自己知书明礼,将来仗义江湖,更要讲信重义,所以便以一念之坚,认定“饿死事小,失信事大”,断然摒弃上攀石洞的念头,一任自己悬挂半空。
此时月已正中,夜已及半。祁灵也逐渐由饥饿而感到寒冷。
山风吹来,酷寒刺骨,不知未入夜以前那种不畏寒意了。祁灵心里明白,原先不畏严寒,是由于药力助长内功,元真未泄之故。而此刻寒冷刺骨,正是由于腹内饥渴已极,连带生寒。
祁灵更明白,如此悬吊下去,即使不致饿死,也要冻僵在这日观峰之上。
但是,祁灵此刻心里空灵似镜,不着尘埃,对于此行生死,似乎已经置之度外。
正是祁灵忍受不了寒冷与饥饿,神智将昏之际,忽然一线飞泉,从空而下,直落于祁灵的口中。其温如汤,其醇如酪,使祁灵顿时有如醍醐灌顶,甘露浇心,一时也顾不得睁开眼睛来看,尽自张着嘴在承接着这一线突如其来的飞泉。
虽然是一泉如线,祁灵张嘴承接许久,也示能饮下多少,但是,一滴入腹,暖气顿生,从丹田蓬发而起,向四肢发散。而且从内腑到四肢,不仅倦意俱无,有一股劲道勃勃欲起,浑身百脉,都在发胀。
祁灵一面张嘴承受这股飞泉,一面阖眼感谢闲云老和尚,果然是用心良苦,立意至深,虽然把自己悬吊在此,却是随时留神观察,处处细心照拂。
正是闭眼想到此处,忽然感觉到那股又温又醇的飞泉,点滴俱无。而且,浑身经脉发胀,几欲破裂之势。祁灵这才睁开眼睛抬头向上看去,并且极其感动的叫道:“老前辈!……”
这一声“老前辈”刚一出口,人正抬头一望,吓得祁灵浑身一颤,冷汗交流,下面的话全都吓得进不出半个字来。
原来在祁灵的头顶之上,那里有什么飞泉,竟是一条粗逾茶碗,长约两三丈的大蟒蛇,从洞口直悬下来,颈项之间,仿佛还有鲜血淋漓的模样。不消说,方才祁灵闭目仰头所饮下的,正是这条蟒蛇所流出来的血,毋怪竟是如此入口犹温,过喉而腻。
祁灵始而惧怕,继而呕心,忍不住心里一阵翻腾,五腑六脏都为之抖动。可是偏偏又是悬吊在半空中,要呕吐也呕吐不出。
若以一般出身武林人士而言,茶碗粗细,数丈长短的蟒蛇,尚不足以为惧。但是,祁灵虽然生性胆大,豪气天生,毕竟还是一位不谙武功的书生,仓促之间,乍见一条大蛇悬在头顶,任凭他如何胆色十足,也吓得魂魄飞散,何况又饱饮一顿蛇血呢?
想起来更是心胆俱落,肠胃翻腾。
祁灵毕竟不是庸俗之辈,一惊失魄,片刻就定下心来,暗自忖道:“这条大蛇要是下口于我,恐怕早就尸体支离破碎,为何这半晌没有动静?”
惊意未敛,诧意又生,反正自己悬吊在洞口,要逃也无法逃出蛇口,而且此刻浑身血脉暴胀不已,四肢百骸,都极思伸展,因而也减低了乍见时的惧怕之心。
祁灵昂头再看时,这次看得仔细,不像上次那样一瞥惊魂便不敢仰视。这次凝神一看,祁灵不禁脱口叫道:“原来不是蟒蛇,是条大黄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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