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直起腰来,回头看着陈、耿二人,双手垂下来,静听吩咐。
太极陈道:“是不是?他并不是聋吧。我说,喂!你是从小就哑的么?”
哑巴摇摇头,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不是胎里哑。太极陈道:“看你的样子很聪明的,你自己的姓名,你可会写么?”
哑巴怔了一怔,好像不解其意。太极陈一指笔砚道:“你会写字吗?”
哑巴摇摇头。耿永丰道:“哑巴那会知书识字?”
太极陈道:“不然。凡是哑巴,十九就会写他自己的姓名岁数,有时还能写他的家乡住处呢。”
太极陈把纸笔放在桌上,叫过哑巴来道:“喂,哑巴,你会写字吗?你会写的话,把。做活的时候,他做活;□着的时候,他就在门房屋角一待。见了人,口不能言,就满脸陪笑的站起来,彷佛自入陈宅,已登天堂,非常的知足趁愿。这情形看在太极陈眼里,心上很觉慰快,自以为做了一件善举,救了一条人命。
太极陈每晨到野外迎晖散步,做吐纳日课,回来便率门下弟子下场子习武。当太极陈指授拳技之时,照例不许外人旁观;就是家中人也不许进入。哑巴刚来时自然不晓得这些规矩,有时候还在武场逗留。但是每逢师徒齐集武场时,太极陈就把□人遣出,哑巴自然也不在例外。哑巴也很知趣,每到太极陈下场子教招时,不再等着太极陈师徒发话,便悄悄退出把式场。将跨院门一带,到前边忙着做别的事去了。至于太极陈这些门徒们随便演习拳技时,也许一个人下场子独练,也许两个人对招,那时候或早或晚,就不一定了,所以也就不禁人出入。
一晃度过了残冬,到了春暖的时候,太极陈把哑巴叫来,问道:“现在天暖了,你在这里整整四个月。你虽然没要工钱,可是我也一样的给你。你现在想回老家吗?你要回家,我可以把工钱算给你,另外我给你十两银子做盘川。这是使不了的,你到家还可以剩下几两;拿着这钱,投奔亲友,你可也以做个小生意,比如摆个小摊,卖个糖儿豆儿……”
那哑巴一听这话,脸上很着急,比手画脚的做了许多手势,立刻又跪在太极陈的面前,那意思是说:“我不回家,家里没有人了,情愿吃白饭,给恩人做活。”
太极陈看了,面对三弟子耿永丰道:“你看他,还不愿意走呢。”
耿永丰陪笑道:“本来师傅救了他一命,他是感激你老,愿意在宅里效劳。”
太极陈笑道:“他倒有良心。喂,路四,我问你,你是不愿意回家吗?”哑巴点点头。又问:“你愿意长久在我这里负苦吗?”哑巴又点点头。太极陈又道:“不给你工钱,你也愿意么?”哑巴指指嘴,做了个手势。
“管他饭,他就很知足了。”耿永丰在旁说道:“哑巴很有良心!”
太极陈道:“那么我就留下你,我这里倒是用得着你。不过,你虽然不要工钱,可是穿个鞋啦,袜子啦,剃个头,洗洗澡,总得用几个零钱,我不能白支使人。这么办吧,我一年就给你十串钱,给你零花,穿衣服你倒不用愁,我自然按时按节,给你整套的单棉衣裳……”说到这里,哑巴脸上殊露喜色,口中呵呵不已。
耿永丰道:“哑巴,老当家的话你都听明白了么?你要晓得,这是我们老师恩典你。你一个残废人,上那里挣十串钱去?你知道老黄么?他一年才挣得十五串钱,还是宅里的旧人。快谢谢老当家吧!”
哑巴赶忙跪下来,叩了个头。
自此,哑巴就在太极陈门下,做了“长工”。
几天新收的粮食,还在后院堆着,只怕他们忘了盖席子,必被雨淋坏了。
太极陈是当家人,立刻的又把湿长衫穿上,拿一块布巾蒙上头,开门重复出来,到后院一看,果然是新收棉花、粮食,全被雨打了,他们并没有用芦席盖严。
太极陈忙唤家中人起来,把长工们也叫起来,督促家人,把这怕雨之物,该搬的搬,该盖的盖,一阵乱抢;正赶上雨下得很大,势如倾盆地倒起来。众人只顾忙乱,可就忘了太极陈穿的衣服最少,教雨浇的工夫最久。
后来还是太极陈的儿媳妇看见了,忙说:“爷爷,你老没打伞,也没穿雨衣呀!”赶紧的将一把雨伞递给太极陈。太极陈打着伞,提着灯,到前院后院,都寻看了一遍;眼看家人把院中各物都遮盖好,方才回屋。这时候已到五更天了,却是阴沉得很。雨还是一劲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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