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天才,不喜欢他的人,根本就不认为他是个人。
对于人的分类法,还有一种——一种是“是人的人”,一种是“不是人的人”。
只不过最重要的一点通常都被人忽略了。
——这个世界上常常会有一些人把另外一些人看成“不是人的人”,其实真正“不是人的人”,却是他们自己。
我这个朋友,他坏,他骗,只因在他生存的那个环境里,如果他不坏不骗,他就没法子生存下去了。
他没有念过很多书,可是最近他却写了一本书,写了最少有十一二遍,写了又改,抄了再写再改,有一天我甚至问他:
“你那部《战争与和平》写好了没有?”
想起来,这好像有一点讽刺,其实这其中最多也只不过有一点冷淡而已!
一种“厌倦”的冷战。
我们甚至可以把那种“冷淡”说成是一种“忌妒”。
因为我已经没有那种创作的热诚了,连那种创作的精神和勇气都没有了。惟一剩下的,只不过是一点热爱。
对创作的热爱,对朋友的热爱!
——对生命呢?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生死一弹指,现在我已活过,我已爱过,死?
——对于这个“死”字,我又有很多看法了,只不过其中只有最重要的一种:
死了算了,死又何妨。
我这个朋友,在真理基本观念上,和我是非常相同的。
有人甚至说他像是我的弟弟。
一
有一个人,年轻、健康、乐观、明朗,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一份很稳定的收入,有一个很明理的妻子,还有几个很够朋友的朋友。
他很认真地工作,很悠闲地生活,偶尔和朋友们聊聊天、喝喝酒甚至打打小牌,回到家里,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舒服的旧拖鞋,软软的床铺,安静的阅读。
每个人都觉得他幸福极了,他自己却觉得烦得要命。
每天上班、下班、吃饭、阅读,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要如此单调?为什么一点刺激都没有?
二
忽然间刺激来了,他的生命在忽然间因为某种机缘而有了全面变动,红灯、绿酒,青丝般的柔发,白玉雕成一样的足踝,黑夜、黄昏、花花绿绿的世界,和一个什么颜色都已经没有了的破碎的家。
每个人看到他过的那种多姿多彩的日子,都觉得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幸福。
可是他自己的呢?
三
幸福,什么是幸福?
我不能回答,可是我听过一个真正聪明人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心中真正的幸福,通常都是他还没有得到的或者他久已失去。
一
写《离别钩》的时候,曾经写过一句话:
“离别是为了相聚。”
——为了长久的相聚,不惜短暂的离别,甚至不惜去和别人的决死——多么浪漫多么深情。
只可惜这种感情并不是常常都可以遇得到的,有些人甚至连想都想象不到,所以有多人笑我:“离别是为了相聚?是不是为了和别人相聚?”
我笑不出,因为我知道一个很不可笑的事实:——离别确实是常常为了和别人相聚。
二
有时候你忽然和一个人分手了,你们本来不想分手的,可是忽然就分手了,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事,可是大家心里都已经明白到了分手的时候。
你是否不愿意分手呢?有时候连说一声“再见”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何必呢?何必说再见。
这种分手不是离别,而是一种“死”。
一
以前年轻的时候,写的小说里常常会有这样的对白。
——你简直不是个东西。
——我根本就不是东西,我是个人。
写出来了,自己还觉得很得意,觉得对白妙透。
现在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忽然发现做一个“东西”有时比做一个人好玩得多。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清末的大诗人大名士就曾为当时风魔京城的名伶刘喜奎写过一首打油诗,其中甚至有名句如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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