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中的刀声(19)

2025-10-09 评论


  二

  丁丁最后一次看见因梦时,是在诸葛大夫那间精雅华美的书斋里。

  他认得诸葛仙,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没有被缝死,还能看见诸葛仙脸上惊恐的表情。

  那时候因梦正在对诸葛仙说:"我要你把这个人的眼睛缝起来,把他的舌头也缝死,让他永远再也看不见任何事,说不出一个字。""你疯了。"诸葛大夫的声音本来是非常优雅动听的,现在却已几乎完全沙哑嘶裂:"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我做?""因为我相信称的这双手,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完成这么样一件精密复杂的工作。"因梦嘴角带着种奇特而冷淡的笑容:"最主要的一点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替我做。""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一定要还,非还不可。"诸葛大夫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转过身从一个密封的银筒里,取出一个冰囊,用他那双手指特别长的手,围住这一囊库藏已久的寒冰。

  每当他忿怒激动时,他都会这样做。直到他开始冷静下来他对问因梦。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这种事,为什么不索性把他的眼珠挖下舌头割下?""因为我不想损伤到他任何一很神经,我要让他全身上下的每个地方都完全保持清醒敏锐,我一定要让他能完全领受到我将要加给他的每一分痛苦,一点都不要错过。"听到她的话,丁丁的背脊就好像被一柄冰冷的尖刀割破。

  --白色的小屋,檐下的风铃,风铃下那个温柔善良寂寞的女人难道真的就是她?

  不管怎么样,丁丁知道他恐怕从此再也看不见这个女人了,恐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因为他知道,对于她这样的要求,诸葛大夫是绝对无法拒绝的。

  三

  "现下阁下已经是这里的贵客了,我却连阁下的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韦好客很温和的对丁丁说。

  "刚才那位夫人并没有说出阁下的名字,阁下自己当然也没法子告诉我。"他叹了口气:"我看得出阁下现在非但已说不出活,连手脚都已软瘫无力,短时期大概是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经过诸葛大夫的手术后,要想复原是非常困难的。"他的声音不但温和,而且充满了同情,如果看不见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无论谁都会认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善良君子。

  丁丁却是例外。

  现在他当然看不见韦好客,但是他对这个人的声音却熟悉极了,就好像他熟悉慕容秋水的声音一样。

  他真想大声嘶喊,告诉他们。

  "我就是丁丁,你们怎么会认不出我了?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只可惜他用尽了全身力量,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苦难和折磨,美好的生命,忽然变成了一场永远不会醒过来的噩梦。

  丁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落入这种悲惨的命运中。

  主宰他向运的人,霍然竟是他童年的玩伴,昔日的好友,如果他有法子能告诉他们他是谁,他们绝不会再让他受到这种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只可惜他连一点法子都没有,他连死都死不了。

  渐渐的他连想都不敢去想,非但不敢去想未来,也不敢回、想往事,只要一开始思想,他的人就会像刀割般痛苦。

  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生存的勇气和决心,也因为诸般苦难而变得越来越微弱。

  但是他仍然发誓要活下去。

  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活下去,就算是每天依彰别人喂他三顿浆糊般的菜粥,他也要活下去,他绝不让自己像臭鼠一样烂死在这里。

  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得庄严英勇。

  渐渐的,丁丁对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熟悉了,韦好客、慕容秋水、因梦、巡夜和送饭的狱卒。连他们的脚步声,他都已经能够分辨得出。

  因梦居然不时还来看他,无疑是要确定这里的招待,已经在他身上造成了什么样的变化?

  她显然觉得很满意,因为有一天丁丁听见她对韦好客说:"我记得他到这里来才只不过七十一天而已,你们就好像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韦先生,我不得不说,你们这里招待客人的方法实在是好极了。"在这一片死黑中,要计算时日本来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可是从那一天之后,他就用自己的方法开始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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