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研究(15)

2025-10-09 评论

今天讲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大家明确两个观念,那就是改革和开放。中华民族之所以这样壮大,靠的就是改革和开放。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内部要积极进行改革,努力克服困难,改革成功了,我们的民族就会中兴。同时我们还要对外开放,这点更为重要,因为中国人有自信心,我们自信自己的民族很强大,外来的武力或外来的文化我们都不害怕。

另有一个重要观念,今天没有时间详谈。我认为过去的历史家都说蛮夷戎狄、五胡乱华、蒙古人、满洲人侵略中华,大好山河沦亡于异族等等,这个观念要改一改。我想写几篇历史文章,说少数民族也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北魏、元朝、清朝只是少数派执政,谈不上中华亡于异族,只是“轮流做庄”。满洲人建立清朝执政,肯定比明朝好得多。这些观念我在小说中发挥得很多。希望将来写成学术性文字。

上面我讲到的那位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在他初期写《历史研究》这部大著作的时候,并没有非常重视中国。到他快去世的时候,他得出一个结论∶世界的希望寄托于中国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结合。他认为西方文明的优点在于不断地发明、创造、追求、向外扩张,是"动”的文化。中国文明的优点在于和平,就好象长城,处于守势,稳、调和,是“静”的文化。现在许多西方学者都认为,地球就这样大了,无止境地追求、扩充,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取的。今后只能接受中国的哲学,要平衡、要和谐,民族与民族之间要相互协作,避免战争。由于科学的发展,核武器的出现,今后的世界大战将不可思议。一些疯狂的人也许执意要打核战争,殊不知道这种战争的结局将是人类的同归于尽。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我所接触到的西方学者目前对打核战争都不太担心,他们最担心的是三个问题∶第一是自然资源不断地被浪费;第二是环境污渠;第三是人口爆炸。这三个问题将关系到人类的前途。所以,现在许多西方人把希望寄托于中国,他们希望了解中国,了解中国的哲学。他们认为中国的平衡、和谐、团结的哲学思想、心理状态可能是解决整个人类问题的关健。

最近牛津有一个十分盛大的宴会,伦敦《泰晤士报》前总编辑李斯.莫格勋爵也参加了,他曾谈到,十九世纪世界的经济中心在伦敦,二十世纪初转到了纽约,到了战后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则转到了东京,而二十一世纪肯定要转到中国。至于这个中心是中国的北京还是上海。依我看,在北京或在上海都不是问题,只要是在中国就很好。

□原载《明报月刊》1994年12月号

某夜,在闲谈中,一位朋友忽然问我:“古今中外,你最佩服的人是准?”我冲口而出的答复:“古人是范蠡,今人是吴清源。”

这不是考虑到各种因素而作的全面性客观评价,纯粹是出于个人的喜好,以大智大慧而论,我最敬仰的自然是释迦牟尼;以人情通达而论则最佩服老子;文学与历史著作中我最喜欢司马光的《资本通鉴》。当时所以说范蠡和吴清源,是因为我自幼就对这两人感到一份亲切。我曾将范蠢作为主角而写在《越女剑》的一个短篇小说中。至于吴清源先生,自然是由于我喜爱围棋,因而对他不世出的天才充满景仰之情。

围棋是中国发明的,近数百年来盛于日本。但在两千年的中日围棋史上,恐怕没有第二位棋士足与吴清源先生并肩。这不但由于他的天才,更由于他将这向以争胜负为唯一目标的艺术,提高到了极高的人生境界,吴先生在围棋艺术中提出了“调和”的理论,以棋风锋锐犀利见称的坂田荣男先生也对之一再称誉,认为不可企及。吴先生的“调和论”主张在棋局中取得平衡,包含了深厚的儒家哲学和精湛的道家思想,吴先生后期的奕棋不再以胜负为务,而寻求在每一局中有所创造,在艺术上有新的开拓。放眼今日中日棋坛,能有这样胸襟的人可说绝无仅有,或者武宫和大竹两位略有近似之处吧,但说到天才,却又远远不及了。

佛家禅宗教人修为当持“平常心”。吴先生在奕艺中也教人持“平常心”。到了这境界,奕棋非但不是小道,而是心灵修为的大道了。吴先生爱读“易经”、“中庸”,在宗教上信奉各教殊途同归的红□教。他的奕艺,有哲学思想和悟道作背景,所以是一代的大宗师,而不仅仅是二十年中无敌于天下的大高手。大高手时见,大宗师却千百年而不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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