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笑道:“其实,父亲若要以此和人家论理,更是说不通的!”
“却是为何?”
“父亲,《周礼》之中,已明确规定了嗣子的承袭例制。自周以来,各朝沿用至今。《春秋》《左传》中都有明确记述:立嗣以嫡不以长。若无嫡子,方可轮到以长不以贤。父亲,人家若以圣贤之道反驳你,你又凭什么经典为籍呢?”
听着女儿伽罗的这样一番议论,望着女儿那双睿智过人的眸子,独孤信甚感异骇:小鬼灵精!统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竟有如此过人的见识呢?
伽罗是父亲十几个子女中最小的一个。
她虽生为女孩子,平素却老爱穿着哥哥们穿小的袍服溜到父亲的书房里,抽一本书,不声不响一趴半天。有时父亲来了客人,便躲在角落里,悄悄观察父亲是如何与同僚属下习剑舞枪、讲武演兵的。
父亲独孤信见她乖巧灵俐,也不让人逐她,只是任她玩耍。有时权当她是一个小书僮,有意命她做些研墨洗砚、取弓拿箭的差事来。
博闻强记的小小伽罗在父亲的书房,不仅把四书五经、史籍药典什么的统览了一番,甚至把父亲的诸多兵书也翻了个遍。
父亲闲暇时,常以一套家传的独孤剑法修心健体。年仅十来岁的伽罗时常在一旁默默观看。一天,父亲习剑之后坐在一旁的树下品茶憩息,伽罗拿起父亲的剑试着比画,竟把一整套的剑法从头到尾演习了一遍。
父亲在一边看呆了,于是,便认真教她一招一式和剑法真谛来。
这套独孤家传的剑法,不独可以做为习剑时基本功法,马上杀敌也有左右逢源之效。独孤信没有料到,久而久之,伽罗不仅把一套独孤剑法操练得炉火纯青,而且还糅进了她自己的得悟,使得独孤剑法威烈之中又融入阴厉含藏。牛刀小试,几个哥哥当中,除了二哥独孤善、四哥独孤藏之外,其它四位兄长也自愧弗如了。
独孤信深以为罕,常对伽罗的母亲感叹:唉!可惜伽罗生为女儿,终不能追随自己征战杀敌,汗马功勋,光宗耀祖……
第二天,独孤信一踏进天官府议殿,即刻便感到了殿堂之上的异样气氛来。
众位大臣各自依序端坐。
殿堂两边,除了黑着脸荷剑而立的李远之外,还有宇文泰的侄子宇文护,宇文泰长姐的孙子尉迟运等人荷剑侧立于大殿四角。
一身绛服的黑獭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显得有些憔悴和晦暗。
众人就座后,黑獭先是寒喧了几句,接着便道:“诸公,只因议嗣一事,本官已经几番叨扰诸公了。此事是本官一个心病,不可再久耽下去。今日再次把诸公请来,诸公尽可以各述其意,然后再行议定。”
黑獭一面说着,一双深邃幽碧的眸子便落在了独孤信的身上。
独孤信此时却捻着自己的胡须,垂着眼睑做沉思情状。
见一时冷场,尉迟纲率先道,“即使民间一家一府,立嗣也当以嫡不以长贤。太师为一国辅相,太师三子略阳公宇文觉,生母乃大魏冯栩公主。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属下以为,太师当立嫡为嗣。”
昨天,这个尉迟纲还沉默不语呢,今儿就忽然变了主意。看来,他和他的黑獭老舅私下已经有话在先了。
六柱国之一的赵贵生性爽直,接过尉迟纲的话说:“太师立嗣,并非只是掌领一府一家,将来要担当的也不只是一家之长,而是众臣之长。要掌领的不是邑封田产,而是朝国诸臣,岂能单凭嫡嗣而不论贤明?”
六柱国之一的于谨道:“知子莫如父,我以为,太师心中应比我等更有数。”
六柱国之一的独孤信心内冷笑:好一条见风转舵的老泥鳅!
六柱国之一的李虎未曾开口,便先咳了好一串,独孤信暗叹:唉!当年文韬武略过人李虎,已是廉颇老矣!
李虎终于咳完之后,沙哑着喉咙说:“太师诸子,各有优异。嫡子虽秀慧堪叹,长子更贤明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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