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289)

2025-10-09 评论


    这座山崖上面的冰雪更多,大家怕滑倒,迈步都十分谨慎,特别地慢。北风呼呼吹著,天地显得更为愁点,韩铁芳与春雪瓶先到了上面查看山洞,见那个深的山洞里面黑忽忽的不知有多深多远,由石缝中流下的泉水早已结上了坚冰,雪瓶也认为这座洞太深,不能作为墓穴。

    于是二人退出来,又到旁边那洞中去看。见这个洞倒是很浅,洞口也不大,春雪瓶的脚底下还发生“克崩”的一声响,她低头抬起来那个东西,就著由洞口进来的淡淡的光,仔细去看,原来是一片破瓦,大概是个破罐子,可见早先,不知多少年之前,这洞里一定住过修炼的老道或是僧人,现在洞口内外并无别人的足迹,可知现在倒是没有人住。雪瓶就又向韩铁芳问了一声,韩铁芳点头,又说了一声:“好!”自己都觉出这声音太是悲惨了,心中痛楚如刀割。他不是哀怜罗小虎一世英雄竟葬埋于此地,而是他由这时的事情又联想起他在大漠中葬埋玉娇龙时的情景,他想:若果他们真是我的父母,那么我这次到新疆,倒像是为葬埋他们二人而来的。

    唉!他们生平都是桀骜不羁的人,一个是平生驰骆于草原大漠之间,一个是一生沦落于绿林江湖之上,这样的结果不算是委屈了他们,他们的灵魂还许在高兴。可是我目睹此情,亲逢此事,以后真能把我的志气完全消磨,我真对于人间的诸般事都灰心了:他暗暗地慨叹著,便与春雪瓶出了石洞,而那几个哈萨克人就将罗小虎的尸身抬进去,还有的哈萨克人就跪在雪地上念他们的经。待了一会,那几个哈萨克人也由洞里出来,向雪瓶跟幼霞说了几句番话,大概就是禀报:“尸身在洞里已经安置好了。”

    幼霞就令人填封洞口,当时这些哈萨克人又都紧张了起来,忙碌地拿刀拿手铲冰,搬雪,连同大大小小的石块,枯树枝,“哗啦哗啦”都乱往洞里扔去。

    韩铁芳这时又不住流泪,春雪瓶也拭眼睛,幼霞却也移动娇躯帮助人去抬雪搬冰。北风这时更紧,吹得冰雪纷飞,但这些人却都累得不住喘气,不多时竟将一个丈多高、五六尺宽的石洞完全封堵住。幼霞怕封堵不严,再令人搬冰抬雪,又多时,冰雪在洞外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很像一座坟,皑皑生光,呈现出一种凄惨之色。

    此时各人的身上也都为雪花冰屑所布满,弹都弹不下来,又都前前后后地慢慢走下这座山崖。大家仍旧不说话,只听见那些哈萨克人都不住的喘气,到了下面又听见声声的马嘶,远处的净海还在狂啸,天色更阴晦。

    韩铁芳这时才细细地看,见那些车辆都已扔下,连赶车的人都死于地下,逃活命的人大概没有几个,那些无主的马有的跑往深山绝迹之中不见踪迹了,有的已被哈萨克人捉住。这时韩铁芳与春雪瓶还都是满面的愁容。

    幼霞却拍手儿笑著走过来,她向雪瓶问说:“姊姊!你跟我姊夫还到哪儿去呀?是回迪化还是跟我们一同回尉犁城呢?”

    韩铁芳听了这个称呼,倒觉得十分难为情,被冻得都僵了的双颊,忽然又热辣辣地发烧起来。

    春雪瓶却仍然沉著脸儿,不生气,也不如辩论。她就转脸儿向韩铁芳说:“我是要回尉犁去,为取那件衣服,你……”

    这一个“你”字称呼得韩铁芳更是脸红,并且春雪瓶这柔细和婉的声音,抚媚多情的态度,真与昨天晚上在那小店里大发脾气的时候,截然不同。她又说:“你也跟我们一块儿走好吗?”

    这话说的像蜜一般的甜润,而更令人想到她是受了罗小虎临死时的那遗言所感动,她肯于接受那句话了。但韩铁芳却怔了半天,也没有回答,心中翻来覆去地想:到了尉犁,免不了又受那小霞的纠缠,其实那还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家中原有妻子!他此时愁得简直不像样子了,不能决定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边的幼霞似乎猜出了他一半的心事,就又笑著,慢慢地走过来,说:“姊夫!你跟我们一同到尉犁城去吗?等你们回到那儿,我再跟我母亲去给你们贺喜,以后你们在那里住,得多么幸福呀?……还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你别再担心了。我那姊姊小霞,她在白龙堆里受了伤回到家里,我的母亲看见了她那狼狈的样子,就很惊讶,向她盘问出来原由,我母亲真生气,把她好骂,派了人看著她,不放她再出去惹事了。过了年,我母亲就要给他找个人嫁了,也许嫁得很这,所以你们别担心,我母亲并没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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