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芳说:“不是因为那件事,而是我此刻真有些犹豫不决!”
春雪瓶在旁边一听了这话,她就急躁了起来,赶紧过来说:“你就快说一句话吧!我们在此地不能多待!”
幼霞也说:“迪化的官人只死了几个,那些都被我们放走了,他们若是出了山,就许勾了大队的官人来!”
雪瓶也说:“我看你也不要再住北边去了,往北下山回迪化,或往达圾城,还须走你来时的路径,那路上就有人认识你,必出麻烦!”
幼霞笑著,甚至于要伸手来拉韩铁芳,韩铁芳这时却忽然心一横,坚决地摇头说:“我不能再到尉犁去了!”
幼霞一怔。春雪瓶忽然就似乎翻了脸,厉声地问说:“尉犁城是你的家!那里的房屋、牛马,全都是你的,你为甚么不肯去呢?你不去,那些东西应该归谁?”
韩铁芳一听这话就更是摇头了,急又不敢急,冷笑也恐怕雪瓶误会,他只是又叹息一声说:“那里的东西本来是谁的,以后就还归谁管理,我岂能够据为己有呢?我自河南洛阳具徒手出来,这次我到新疆很侥幸就是了,让我亲手,亲眼看著,葬埋了人间的两位奇侠,并得见两位姑娘之面,我就很高兴了,很觉得荣耀了。刚才……罗前辈临死时所说的那话,我自愧无才,不敢允许!……”
幼霞更是发怔,扭著脸儿望著雪瓶,雪瓶却只是脸儿微红,并不露一点生气或失望之色。
韩铁芳把话说到这里,态度倒显得很是平和,只拱拱手说:“雪瓶姑娘跟幼霞姑娘就过山往南去吧!山中风冷,也不可多耽搁时间,我,我现在要往北去了!”
幼霞急急地说:“你往北去?你认得路吗?”
雪瓶却把她拦住。韩铁芳就慢慢地过去牵了那匹黑马,将马的肚带又往紧束了束,宝剑也挂好,鞭子也由鞍旁摘下来。
这时大概是春雪瓶授的意,只见幼霞的双手托著个缎子包儿,又笑吟吟地过来,就把这包儿给他系在马鞍之前。不待韩铁芳发问,她就笑著说:“你既不肯到尉犁城去作姊夫,那我们就也不能请你、央求你啦!但是我们知这你的盘缠不够用,衣服也没有钱买,这包里里就是钱跟银子,你带去吧。你若不肯要,随便抛在哪个山沟里都好,可就是不能当著我们的面抛。”
韩铁芳倒更惭愧了,拱手向幼霞和雪瓶这了声谢,就上了马,又向雪瓶说:“我由此就要往达圾城去了!姑娘……”
他不想说:姑娘到了那里,我们再见面!可是只见雪瓶跟幼霞正帮忙著叫那些人去收抬地下的死人,顾不得再看他了,韩铁芳只得就悄然地上马往北去,连头也没敢回过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愁闷。越走山路越往下,地下倒还好走,因为那群被杀死的张仲翔和官人等就是由这条路上来的,所以他们的车轮马蹄把这股路上的冰雪早给辗轧得很平坦了,如今走上去倒不十分滑,然而北风凄凄,四顾荒凉,连一只飞鸟也没有,他更感觉得魂断望绝。一连向下转过了几个山环,骤然听得身后有“踏踏”的马蹄之音,他不禁又吃了一惊,赶紧扭头看去。
原来是春雪瓶骑著白马这下来了,他急忙把马缰绳勒住,扭身仰面向上去望,只见雪瓶也勒马停于一座带雪的山岩之旁,向他又呈出嫣然的笑色。他不知雪瓶又有甚么事,刚要问,却听雪瓶向下发出了娇声,藉著山谷的回音是更为清楚、了亮。她说的是:“韩大哥!你就往达板城去吧!那里店房有限,你到了那条街上定能遇见我的萧姨夫,请你告诉他,我不能去了,我回到尉犁把那件罗衣取出,交给别人带了去,也就行了……”
韩铁芳一听,她这话是来告诉我,永不能再见面的意思呀!刚待要说你的爹爹也曾有意将你许配于我,叫咱们永久在一起呀!可是,风吹著他的后腰,寒气堵柱他的嘴,心中著急,却难发一语。
又听春雪瓶在高处说:“韩大哥一路珍重!后会有期!”
这声音也显得凄熬了,就见秀树奇峰春雪瓶黯然转身拨马,当时“踏踏踏”一阵蹄声,她又驰往山上去了,霎时间人马的影子就都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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