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芳一听,晓得吴元猛绝不是个呆子,他已把自己的来历看出了十之八九了,这回叫了我去,他也许安排下了陷阱,我去了,他们就把我捉起来。……然而他是绝不畏惧,遂点头说:“好吧!你就带著我去吧!”他于是将剑入匣,佩在腰间,又去拿了大皮袄披在身上。
卢四还说:“你的行李就放在这里,不要紧,绝没有人动。”
铁芳点了点头,卢四就也摘了一口刀带著,同铁芳往外走去。出了镖店,往东去不远,就是一条很窄的胡同,有十几家小门,有的门口还站著穿红戴绿的妇女。
卢四一来到这里,就神气十足,走了过去,他就笑著说:“这条胡同你得记清楚点!花姐都住在这儿。”
铁芳猜想本地所谓的“花姐”,必定就是妓女,而这条胡同也就如同洛阳的琵琶巷。他没有言语,随著卢四又拐进了一条较宽的胡同。这里路东有一家高台阶的门儿,门虽不大,可是黑漆崭新,房子盖得整齐高大,里边还像是有楼,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似的女子正出来倒脏水。
卢四就赶上前去叫著:“杏儿姑娘!金大娘在家里没有?你替我问她老人家好!”
这个丫鬟笑了笑,就把水一泼,卢四摸著他的袍子说:“哎哟!溅了我一身!”
丫鬟更笑了,又凝目著了铁芳一下,就跑进门里去了。
铁芳十分注意这个门儿,记住了这里就是那“金大娘”的家,金大娘那妇人在本地的势力一定不小啊!他遂就赶上了卢四,问说:“金大娘到底是个干甚么的?莫非是吴元猛的姘头吗?”
卢四摆著双手变色地说:“千万别胡说!千万别胡说!”
铁芳倒不禁发愣了。卢四又指指南首,说:“刚才咱们走过的那条胡同,那里边住的花她们,就都是金大娘的干闺女,若不给金大娘叩头,不给金大娘送礼,就别想在这儿混。”
铁芳这才明白那金大娘也不过是本地的一个老-子。
卢四又说:“连咱们也是,要不当金大娘的干儿子可也不能在这儿吃饭。”铁芳一听这话倒又不明白了,刚要再问,就又出了这条胡同,来到一条横街上,路北就是一片新盖的房屋。一座大门,那门前站著七八个身穿短衣的年轻汉子,都一齐扭头往西边去望,还有一个人骑著马,两个人在后面跑著,好像往西边这赶甚么去了。
卢四就面现惊异之色,赶上前去问说:“甚么事情呀?你们在这儿看甚么啦?”
门口的这些人,把脖子扭得像回不过来了,有的握拳顿脚,有的谈论纷纷,铁芳细听他们的谈话,并听他们回答卢四说:“刚才这前门来了一个年轻的漂亮小伙儿,戴著一顶红缨帽,骑著匹白马,妈的他直在这儿来回绕,拿眼睛直瞪著咱们这大门,不是探子,就是他妈的找打的!”
卢四这时把两眼全都吓直了,铁芳更为诧异,他想这就是那个曾往甘州来安店里住过的那个“漂亮的小差官”。玉钦差若有这么一个干练的官员在后边保护,可真使自己放心了。
这大门前的石桩上也栓著不少的马匹,原来这就是吴元猛的宅子,好阔!卢四带著他上了台阶就往门里走,这些人也都随著进来,却又拿眼睛把他包围了。
铁芳却神色不变,腰挂宝剑,反披著黑羊皮袄,迈动大步就往里走。院子都是新砖铺的,积雪都打扫得很干净,且有仆人、仆妇、丫鬟们出入,里面的院落很深;但到第二重院内,卢四就悄声叫铁芳止住了脚步。
这时那高大的北房中早有人隔著玻璃窗向外探塑。卢四就赶过去,低头拱身,隔著玻璃跟屋里说了两句话,就回手指了指铁芳,遂又笑著,向著玻璃弯身,退了两步,才转过身来挺直了腰,威风凛凛的向铁芳说:“你就在这儿等吧!少太爷正在陪客吃酒呢!待会儿才能叫你进去见面!”
铁芳却说:“我不能多待,见了吴元猛,若看他是个朋友便罢,他若徒负虚名,不是个可交的人,我今天就要离开凉州!”
他昂然就要往屋中闯去,忽见出屋中走出来一个中年的短身汉子,手提著一对光芒耀眼的护手双钩,抬抬下巴,向铁芳说:“站住了吧!你不是要见吴少太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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