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飞却说:“别看刘昆年老,性情可比谁都傲,作事也比别人全狠。他使的那口刀,简直七八个小伙子也敌他不过的,他早就说了,他要结束了大相公的性命,并且等到你回来的时候,他还有更厉害的,二十年来都没有用过的手段要使给你看看!他荐给独角牛的镖头是他的徒弟小哪叱,跟他的干女儿花三娘,还有个花豹子,有个赛青蛇,两对狗男女,四个响马贼!”
铁芳一听,知道花豹子跟赛青蛇都是上次在灵宝县会见过的,他们的武艺都很平常,但毛三对他们全都认识呀!为甚么我回来时,他不对我说?噢!大概是毛三白天净睡觉,他就不常进城。韩家究竟是我的生长之地,我要再走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们留下几个能办事的人,同时,我以后虽不再以陈芸华为妻,更不能以荷姑作妾,但她们究竟是两个柔弱的妇女,无论如何也得有人保护他们才行!
由此又想到了刚才申飞对他说的那些豪爽的话,令他心中对于春雪瓶的情意,又不禁重燃了起来,而且觉得,这本来也是“父母之命”,自己本应当跟春雪瓶相配,只是春雪瓶如今在哪里呢?
她的踪迹是多么飘忽不测,她那似有情若无情的态度,又真使人不敢冒昧,她连亲娘都要给射死的狠毒性情,可又令人胆战心寒。不过她究竟是个秀树奇峰,明月、碧水、芳草、艳葩,叫铁芳永不能忘,一想起来还就是在脑中盘旋,无法割除得开。所以如今虽然在浓黑的夜色之中空旷无人的道上,提著剑走著,目前有要紧的事情,他可想得又出神了,又发呆了,也不知走有多远,更不知拐子申飞在后面又跟他说了多少句话。
忽然听得申飞“啊呀!”大叫了一声,才把他惊得魂归梦醒。他急忙回身,见申飞已经倒在地下了,他要用手去搀扶,不料“嗖”的一声,大约是一只钢镖,就从他的脸边飞了过去。
他就索性站定了身,气得冷笑,说:“独角牛手下的小辈,快出来!我正要找你们呢!我这次回到洛阳来,打算住的日子不多,在这几天之中就得决出个生死。来吧!无论你们有多少人,藏藏躲躲不叫好汉,使用暗器更不算英雄,用暗器也行!来吧!韩大爷的胸膛在这里了!”他骂了一阵,四下里全都无人答应,镖也不飞来了。
此时,拐子申飞却挣扎著起来了,紧紧地向铁芳说:“快走吧!咱们快走吧!”他连刀也舍不得扔下,就拉著铁芳走。
铁芳问说:“伤在你甚么地方了?重不重?”
申飞仿佛也无暇说,只是冷笑著说:“这算得甚么?难道咱连这点镖伤也吃不住吗!大相公!咱们快走!”
走了不到二十步,忽然他的身子又往前一栽。幸有铁芳将他挟住,他没有跌倒,但是他的气力已然不济,站都好像站不住了,他仍紧咬著牙关,把牙磨得“喳喳”直响。
他勉强地忍著伤痛,并且大声说:“韩大相公!咱们还是赶快走!见徐四爷去!妈的今晚这一镖之仇,明天咱们再报,我要叫他独角牛还活到后天,我就不姓申!”
但是非得铁芳用力搀著他,他才能够迈步。幸亏又走了不远,就到了东关了,东关的街道此时连个行人也没有,路北的就是一家店房,门前悬著一盏半明不灭的灯。
申飞指著说:“就在这儿!”他越发地卖劲,不用扶著他,他就迈步向前去走。门是从里面关著,他也有法子,不用拍门,只把刀尖插在门缝里一拨,然后将身子一顶,两扇大门当时就开了,他的身子却又几乎跌到里边去。
两个人都进来,铁芳就先将门关好,又搀著拐子申飞向院中走去,只见院子里除了西边的一间屋子,都没灯光。
申飞喘吁著,走到那窗前,就说了一声:“来啦!”
里边当时就有人开了门,铁芳一看,正是他的四师叔连枝箭徐广梁。他也顾不得施礼,就先将申飞连抱带拖,给救进屋来,放在炕上,那申飞却也不躺下,他只双手扶著炕,高拱著他的后腰。原来是一镖打中了他的后背,幸亏他穿著铁芳刚才给他的一件黑绒的,装著很厚的棉花的短袄,可是也已打穿了,绽出的一团棉花都染满了鲜血,镖倒是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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