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连喘了半天气,嗓子更是发哑,又说:“我逃到甚么地方去呢?……我就也去找黑山熊,见了他,我请他相助,我说只要把赵华升打败,夺回来我的婆娘,我愿意入伙给他们效力……”
瘦老鸦和徐广梁听到这里,齐都用鼻子哼了一声,韩铁芳也没想到他父亲在早先原是这样的一个卑鄙的小人,就又听韩老善人腆著厚脸说:“黑山熊待我如同兄弟,答应助我夺回婆娘,他并给我出了一条妙计,我就离了黑山熊的山寨又追赶上了赵华升,原来他正是要出山雇车,好送那两个婆娘到甚么凉州府,我见了他就放声大哭,自认做错了事,他也流泪,依然叫我为大哥,我们两人就一同出山去雇车,随走随谈,恢复了旧交,不料还没有走出山口,黑山熊亲率喽-赶到,自然我们两人得一同上前抵挡。赵华升刀法如飞,只顾了大战黑山熊,却没提防我自他的身后猛砍一刀……”
他这话一说出来,瘦老鸦立时跃起,要扑打他,徐广梁也升起了短刀,不料韩老善人又推翻了一根石桩“咕咯!”,使他这两个烈火暴腾的师弟,不由都向后退了两三步,韩老善人哈哈大笑,说:“我早就想到你们早晚要跟我翻脸,与其叫你们去找黑山熊问明丁当年的事,回来再跟我拼命,不如现在我就跟你们说出来!爱拼命咱立时就拼,可是你们先得算计算计,你们有这石头桩子结实没有?够奈何我不能?……
“当时,我杀死二师弟之后,心里不是不后悔,结果我也没落著好儿,因为黑山熊也是个好色之徒,他见了我那太太竟生了心,便把我太太抢上山寨去,给我留下那仆妇和那孩子,我去找他们不依,但我又不是黑山熊的对手,我只好认了倒霉,好在那姓秦的婆娘还不错,她抱著孩子跟我投到肃州,又奔到新疆,很受了一些苦,又过了几年,我就在玉门关外发了一笔大财,这笔财你们也就不必管我是怎么发的。我有了钱,更觉得我做的那事不对,我就搬到这里来,开买卖,置田庄,养老婆,拉持小孩,秦氐跟我作了几年夫妻,又给我生了个女儿,她也死了,韩铁芳现在也长成这么大。我对早先的事简直都不敢想,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捶杀我自己,但我也不愿你们都知道此事,所以我也不许你们去找黑山熊。那黑山熊,听说他得了那年轻佳人之后,他也没得安居,因为这件事又与玉娇能有关,听说在我们杀人争婆娘的时候,玉娇龙正在祁连山那一带踏雪搜找呢。只是因为山太深,峰岭太多,她没有碰到了我们,可是黑山熊却知道了,那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可真怕玉娇龙,就从那时起,他就不敢在一定的地方住。……”
韩铁芳惊诧著问说:“玉娇能与这些事到底是有甚么相干?”
韩老善人狠狠地摇了一下头,说:“咱不知道!黑山熊此刻是否还在人间不在,也不一定。街上传说他要来找我,那是我叫人造的谣,就为的是不叫你们去到祁连山。现在咱把话都说明了,就是,你们爱怎办就怎办!你们要想替赵华升报仇,那你们就不如先动手杀我,可是……”
他又发出一声狞笑,用双臂又抱住了一根石桩,“咕咯”一声又扳倒了,但他的汗水已冲满了脸,气喘得知老牛似的,嗓子越发哑,走了两步,又用力抱住那只仅存的石桩,用力狠狠地拨、推、拽、摇,把他的两只棉袄袖头金都磨破了,并且自臂间流下血来,他还咬著牙拽著,大声说一声:“开!”
立时见地根裂了,桩子歪了,“咕咯”的一声连桩子带韩老善人全都倒下,桩子正好压在老善人的肚子上,同时老善人又大叫一声,口中流出鲜红的热血,韩铁芳、瘦老鸦、徐广梁,齐都要上前将桩子扶住,但已然来不及,用尽他们三个人的力量地无法使石桩离开老善人的身子。
只见老善人柳穿鱼韩文佩,用力又嘶喊了一声,“你们来拼拼吧!……”由嘴中喷出满胡须满脸的鲜血,但胳膊腿一阵抖动,两只眼睛更大了一瞪,便凝滞住了,立时就气绝身死了。
此时徐广梁扔下了短刀,瘦老鸦垂下了头,两人刚才都是气忿填胸,如今却都变得非常的难过、非常的丧气,韩铁芳刚才虽然恨自己的父亲残忍、卑鄙,但此时见老善人惨死,他也不禁触起了十九年父子之情,和抚养之恩,所以他也不住以手挥泪,他们在这里闹得天翻地动,因为仆人、厂夫和打更的都早已因为害怕躲开了,这里的石桩子把老员外压死了,外边并无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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