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柱子就急了,说:“你这人真不会办事!怎么没问明那个人跟我有甚么认识,就收下他的礼物,若是一颗人头在里边那可怎么办?”
内掌柜就吓得说:“哎哟!大好日子,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荷姑也害了怕,铁芳却双手捧著那木匣,现出来微笑,说:“其实不用当时打开,我已明白了里边的东西了!”
店掌柜也赶紧问道:“是甚么?”
铁芳说:“这是我们的一位朋友,送来的金银厚礼,给他们夫妇花用。”
此时荷姑已经把剪子取了来,铁芳就叫她将包裹著的红缎拆开,拆的时候她的手儿还有点发颤。
铁芳说:“不要紧!你放心!这就是你的春大姊姊派人送来的!”
说时,红缎掀开,就露出来里面的物件,果真是一簇新的红木的梳头盒,打开一看是镜子。下面有两个瓷的粉红儿,每个粉红儿里都有一张小小的红纸,上面就压著一块黄澄澄的金锭子,下面是两扇小柜门,里面应当是放著木梳、抿子、簪子等物,可是现在簪子倒有一对,却是纯金的。
此外还摆著四个金的小元宝,又四个银元宝,并有一张红纸帖,铁芳就先把纸帖拿到手里。
这时,最惊讶的可就是那店掌柜了,他都站起身来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八个小元宝,他说:“哎哟!这些东西在外边见不著呀!除了作大官的家里才能有啊!”
此时铁芳却藉著那红烛的光焰,正在专心一意地看著不大完整的字体。除了简单的贺喜的几句话之外,并有几句是最使铁芳心中难过,却是:“因病不能往贺,谨馈人送上菲仪,敬请收纳……”铁芳到现在才知道春雪瓶是病了。
因此他连喜酒也喝不下去了,就叫荷姑将木匣和金银妥为收起,并向店掌柜解释著说:“送来这礼物的人,是我的一位好友,他是一个作官的人,本来与我有深厚的交情。可是我们都不过是做买卖的人,他如今必是有所顾忌,所以不能亲身来给我们这位老弟贺喜。”
店掌柜听得连连点头,他如今对铁芳更加尊重了,他并且说:“我想你这位朋友,官职必然还不会小了,不然也不能有这样的金银。本来作大官的人要是跟咱们作生意的人常常来往,叫御史老爷知道了,参奏一本,那可就不轻啊!”
铁芳也点点头,当下便推开了酒杯,菜饭也都不吃了,掌柜的还得去照应买卖,就先离席走了。
铁芳也就回到他自己的屋内,他知道春雪瓶必定在此地了,必定是病容削减,卧于一家旅店之内,也许真如同她的“爹爹”一样,得的是同样的不治之病吧!
想到这里,就十分不放心,恨不得立时就到各处共寻找一番,可是夜这样的寂静,邢柱子跟荷姑的那屋里,贺客都已走了,他们新夫妇俩已经闭上了屋门,红灯的光映在窗上更为艳丽。
少时,光越来越微,那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然而安知道刘昆那些人没在这附近住著,而趁夜前来惊破了他们的绮梦呢?因此铁芳也不敢离开这店房,不敢睡,同时心中忧急,睡也是睡不著。
人家那屋里恨夜短,他在这屋里却恨夜长,直到鸡鸣了,天光已亮,店里的旅客都赶早出门,铁芳这才穿上了长衣走出。他一家一家地挨著店房去找,不但打听“年轻的小差官”,还打听带剑的侠女,东西南北的关厢都已找遍了,他又进城里去找。可是无论甚么地方,也没有春雪瓶的踪影,他真灰心,真著急,又不住叹气。
孝义县城内,人烟也是很稠密的,又因为现在是上元佳节,耍龙灯的白天就出来了,锣鼓喧天,一大圈子人都仰面著那蜿蜒如生的龙灯,阻碍得铁芳想走过这条街都很困难。
忽然看见有一个人正仰著脖子观赏,另一个却推他,说:“走吧!没甚么大意思。你看人家老谢,已经上京里看去了,那有多么好,等他回来,你就听他对咱们夸口的吧!”
那看的人却被推到一边,还有点发怔似的,站了半天,才说:“哼!京里的龙灯怕他也看不著,他到了京城最快也得正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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