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太由屋中伛楼著走出来,问道:“大爷要往哪儿去呀?”
韩铁芳摇遥头说:“我不往别处去,只到村子外边走一走,我觉得这里很闷。您把门关严好了。”
冯老太太答应,随著韩铁芳走出了柴扉,她就闭好了门,隔著柴扉,韩铁芳还听那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天气真暖啦!我还想天一暖就娶媳妇呢!现在……”她的声音十分悲惨,韩铁芳对此愈发悯惜,愈恨那恶霸戴阎王,愈惭愧自己徒具侠胆,但却缺乏勇力。
他慢慢地走出了村,看见暮色下的田禾在摇动,连天上的微月已升,四下没有一点人声,他想向西南去看那座山,但也看不见了,他徘徊半天,天色更黑了,那弯弯的月色更是明亮,四下岑寂,往村里回望,那里一点灯光也没有,往道北看去,也不见有人前来。他心中非常急躁,暗想:天不早了,事情办得到底怎么样了?莫非师父去了也是不得手?莫非师父在戴家庄又与他们新调来的那些人拼斗起来了:他忿忿地徘徊著急,竟要去取刀再住戴家庄去,但这时忽听得村里有几声犬吠,他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站了一会,听得犬不吠了,可是他心中的疑云突起,便往回走了几步,还没到村里,忽听得耳边发出一声惨叫,他更大吃了一篇,急忙往村中跑去,跑到了冯家的柴扉前,就听里边有冯老太太的喊叫声:“你杀了我!……”声音极悲惨。
韩铁芳就一纵身跳进了墙往屋中直闯,只见屋中有一个人手提著带血的剑正往外闯,韩铁芳幕一脚,将这人踢倒在地,这人极为凶悍,剑并未撒手,翻起身来竟要砍韩铁芳,冯老太太跪在地下喊道:“别伤了人家韩……”韩铁芳已用那只受伤的右手将贼人的剑夺下,再加一脚,贼人又摔倒了,韩铁芳不容他再起,就一剑落下,砍在贼人的背上,贼人叫了一声,但接著又大骂,说:“姓韩的!你要是杀了我,你可也得留神!现在我们的弟兄全都来了,戴大老爷还要请来黑山熊的少爷吴元猛来斗你呢!”
韩铁芳倒不禁惊愕了一下,他低头去看,遣贼人嚷嚷了几声,就手按著伤处趴在地下呻吟了起来,而那冯老忠,可怜的老实人却已被这贼杀死在炕上,鲜血流了一地,一盏油灯也倒在地下燃烧著,冯老太太跪在地下浑身发抖,哭得都接不上气了,韩铁芳咬了咬牙,举起剑来又要砍第二剑,想索性将这贼人杀死,好给冯老忠抵命,但是剑还没有落下,忽然他又将自己止住,就一脚登住了这个贼的身子,逼问说:“你为甚么前来?冯老忠跟你有甚么深仇?你把他杀死得这么惨?”
这个贼一边呻吟著,一边还很凶悍地说:“他恨我没有仇!我是奉了戴大老爷之命,戴大老爷一生没有人敢违背过他,敢跟他瞪眼。今天冯老忠勾来了你,搅闹了他的家宅,还射伤他,他不能够甘心,我早就来到这儿啦,看见你出了村子,我才来下手,大道旁的开酒馆的胡老猫,也都把你跟那瘦小子说的话告诉我们啦。你,那瘦小子,连神手张那坏蛋,还有菩萨庵里的那痨病鬼,你们都休想逃得活命,你们想跑也跑不了啦,除非你现在把我送回戴家庄去,我给你说一说情,他们还许能够饶了你。”
韩铁芳冷笑了一声,又逼问说:“你们把人家的媳妇藏在哪里?”
这贼人说:“冯老忠已死了,你们还要吗?难道你姓韩的瞧著那娘们长得漂亮,你想,你仗义行侠,其实你是有贪图的。”
韩铁芳气恨极了,忍不住宝剑戳下去,爬在地上的强悍贼人就一声惨号而死,韩铁芳收了剑,此时倒在地下的灯已然灭了,室中昏黑阴惨,冯老太太也没有了声音,窗外的夜风酸贱地响,屋中的老鼠也都出来乱咬东西,韩铁芳心中不禁有些忏悔,不禁叹了口气。这时忽听外面的狗又吠,他又不禁吃了一惊,踢开门跳出去,站立了一会,却见银星满天,凉风习习,有一种“哨哨哨”的马蹄声由远渐近,他越发地惊讶,走到柴扉前侧耳向外静听,却听这马蹄之声又渐渐由急而缓,已然进了村,并已来到了门前,韩铁芳就退后一步,将剑抬起,不发一声,而柴扉之外,却有了人细声说话,说的是:“在哪儿?就是这个门儿吗?”
韩铁芳更是惊讶,因为这是北京话,入耳很觉厮熟,更接著是几声咳嗽,这更熬了,在咳嗽的声中就有另一个女人哭声儿说:“大叔!我怎能报您的大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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