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快进去吧!……”一阵咳嗽,又说:“再会。”
韩铁芳却蓦然将柴扉开了,说:“请侠士别走!”他出了柴房,几乎将一个女人撞倒,他又退后了一步,又说,“侠士……”
那个人原来根本没有下马,并且已转过了马头,一边咳嗽一边说:“韩君,我们也再会吧。……望你多作侠义之事而少伤人!”随说随策马走去,韩铁芳提著剑追上马跑出了村,并问:“请侠士留下大名。”马上的人似用全力制住了他的咳嗽,清清楚楚地说了几句话是:“不必多问了,如果将来能到新疆,或可能与我再见一面,记住了!勿多伤人!”并不住马,直往北去。
韩铁芳仍然追著喊:“侠士!我有事情要拜托!”那位侠士却不言语,一边咳嗽著,一边催马将韩铁芳落在后面很远,韩铁芳心里很急,仍然跟著马急迫,他又喊道:“侠士!侠士!我韩铁芳既在此遇见了您,那可不能不拜见拜见您,受一番指教。喂!您回来!村里刚才远出了事,死了……”他的话才说到这里,那位侠士已转过马来,但又触起了他的一阵咳嗽,咳嗽得声嘶力竭,黑色的人骑著黑色的马,在这黑色茫茫的夜里,两旁的田禾被风吹得乱响,情景十分的可怕。
韩铁芳往前走了几步,在马前深深地打了一躬,还没说话,侠士忽然抬头:“呵!”了一声,韩铁芳也突然吃一惊,不知道是其么事,这位侠士就恨恨地说:“好恶贼!好毒辣的手段!韩君再见,我要去杀尽了那些放火的恶人!”
韩铁芳惊得一回头,就见西南远远之处起了一片火光,看那失火的地方就是酸枣山菩萨庙,韩铁芳也不由一阵愤恨,就听马蹄得得的紧响,他又急忙转过脸来,见那位侠客骑著马向北已然去远了。大概他是由北边转入往西南去的大道,赶往那山上,截拿那放火的贼人去了。
此时韩铁芳十分的紧急、义愤、钦佩,而又有一些惆怅。急忙又回到村里,进了冯家柴扉,却儿院中有条短短的畏缩著的黑影,发出惊恐柔细的声音说:“您是谁:您就是韩恩公吗?我……刚才叫我婆母,叫我老忠哥哥,屋里怎么没有人答应呀?……我不敢进去!”声音发颤,韩铁旁的心中却更为难,暗想:回来的这是荷姑,我管这件闲事的原因就是为救她,如今她倒是被人救回来了,然而她的丈夫已死,她的婆母恐怕……唉!她至此时反倒成了无依无靠,我怎样安置她呢?再说在这深夜之中,我与她在一起也不方便。
于是不禁皱了皱眉,就说:“你且不要惊慌!常到这里来的李老伯他住在哪里?你领著我去,我把他叫了来,我们取来了灯再进屋去看,然后,我也可以有法子安置你。”
荷姑这时已然明白了屋中必有不祥之事,她不禁呜咽著哭了起来。韩铁芳也不好意思怎么劝她,但这可怜的女子的哭声,触得他的心非常难受。他忆起来蝴蝶红似乎也这样对自己哭过,但那哭声却不似如今这样的悲痛,只见她走路很是艰难,因为脚小,连日的凌虐,身上还许负有病创,她的纤弱影子在黑雾里颤抖著,移动著,如同一个鬼魂。
韩铁芳避开了一步,荷姑就先走出了柴扉,他提著剑自后跟著,夜色深沉,夜风凄紧,犬吠之声倒是停止了,而天上星斗愈浓,月钩愈小,出了门才走了不到五步,忽然荷姑摔倒在地,韩铁芳又是一惊。荷姑就坐在地上呜呜地痛哭,说:“我也不能够再活啦!我婆婆跟老忠一定都是死了,恩公!您跟那位大叔都白救我啦!”
韩铁芳更是著急,说:“你起来,你起来,你婆婆大概没死,你丈夫……他,他虽然被贼人杀了,但我也杀死了贼人给他报了仇。”
他恨不得过去搀起荷姑来,然而又拘于礼节,他不能那样去作。此时又有两只大狗乱吠著跑过来。惊得荷姑赶紧站起,暧哟暧哟的叫著,跑过来要求韩铁芳救护。韩铁芳就抡剑大声喝斥著将狗驱开,这寂静的小村里,半夜里忽然这样狗叫人喊,恐怕已将人都惊醒了,但是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或是隔著柴房向外问问。
韩铁芳就向荷姑说:“你快些去敲李老伯的门,快把他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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