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远看像在打打闹闹。
现在如果有人隔近了,就能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氛围有多不寻常。
纪颂呼吸轻颤,不满道:“我俩站的是一个方向吧,怎么你就确定他是在看我?”
赵逐川声线很凉:“那男生不是刚开学就找你要过微信?”
纪颂一愣:“你连这都知道?”
赵逐川继续陈述:“我知道这事儿的那天晚上,你找我要了我的微信。”
“……”
纪颂语塞,“我不跟你说了。”
他从赵逐川的臂弯里埋下头溜出来,像说给自己听:“我要去学习了。”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赫尔曼·黑塞《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②顺颂时宜:表达对某人或者某事的美好祝愿,一切都能在恰当的时间顺利完成;“颂”指祝愿、祝福。
·
【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不是,怎么把你俩分开都还能恋[问号]?
颂:哼,看谁先忍不住说“我喜欢你”吧。
野子:?这还需要告白吗?
檀妹:你懂不懂什么叫仪式感!!!!!
第68章 霜降
纪颂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时间还是在夏天, 场景是钟离遥的表演课。
回课前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演什么的恐惧感再次降临。
他梦到他们抽到了一个设定特别的战争题材。
他和赵逐川分别各自饰演两军交战中的狙击手,他们已互相交手多次,这次终于有一方军队溃败。
纪颂作为战败方, 被赵逐川毫不留情地俘虏了。
军队长官一口烟喷上赵逐川的脸, 要求他亲自爆头了结纪颂的性命, 当做对他勇猛的奖赏。
在那个年代, 残酷的战场根本没有两军交战不杀俘虏的说法。
纪颂宁死不屈,被打得满脸是血也不认输,赵逐川神色冷硬, 手握着一杆枪。
脸还是那张脸, 冷漠, 沉寂。
手还是那双手, 青筋暴起,却在发抖。
纪颂闭上眼, 耳边爆裂开枪支被扣下扳机的响动,可他没顺理成章地死成——
狙击手往下偏了点准头。
纪颂倏地抬眼,泪水成串往下掉。
他在赵逐川眼里看见自己清澈如初的面容, 台词到嘴边莫名变成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钟离遥看不下去了, 为此大发雷霆, 说你们俩在演什么?战争片被你俩拍成偶像剧了,是吧?情深深雨蒙蒙啊?拿着剧本滚一边儿去!回去把这一段重新排一万遍。
纪颂猛然惊醒。
一万遍, 太夸张了,他手机全部内存都不够拍的。
寒风起, 夜深露重。
整间202寝室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纪颂懊恼地揉揉额角,坐在床上看外面,惨白的月光照亮了小阳台。
自己最近的休息实在是太不好了。
这个夏天过得太慢了,慢到每一帧、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又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就已经过去,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甚至是不敢回头——
不断重复的压腿、侧空翻。
一点就炸的全员打群架。
每天中午的盒饭都能让人狼吞虎咽到噎住好几秒。
操场上挥洒过的汗水是一斤斤往下掉的体重。
每天对着镜子戴耳钉成了日常。
永远都背不完的文艺常识。
朗诵到最后总想唱一首什么流行歌。
校园后门小坡上的蓝花楹盛开得浓艳。
演情侣时总是躲闪的心脏。
自己镜头下的赵逐川没有上千张也有几百张了,那张脸上的每一寸线条,他如今再熟悉不过,闭着眼都能描摹得清楚。
忙碌的炎热夏季过去,冬天他们也不能休眠,压力更像冷风夹杂雪花,噼里啪啦地砸到每个人脊梁骨上。
看了眼睡得很熟的赵逐川,纪颂小心掖住被角,试图留住那些像在夏天搜集而来的温度,又钻进被窝。
如果是睡在身边就好了。
他一定会低头摸摸赵逐川的脸,再向赵逐川讨来一次带有安慰性质的拥抱,这是现阶段,唯一能让他安心又够得着的。
第二天妆发课,纪颂果然被Vega点名批评。
因为大部分系戏导生也会去考表演试试水,所以戏导班会和表一班一起上妆发课。
现在学习已进入巩固阶段,妆发课安排得也少了。
在挺长一段时间里,Vega没见着纪颂,现在一看,只觉得纪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都要瘦脱相了,眼下还有一圈青黑,一看就是心里压着事儿的。
“上镜秘诀啊,仔细听,舌尖抵住上颚,会显脸小,”Vega说,“凹肩膀,要怎么凹?你看那些女明星男明星走红毯上半身都一直保持着一个状态,来,一边肩膀水平往前伸,另一边肩膀水平往后压,能显瘦凹出肩膀的形状……”
孟檀站直身体,双手扶在腰上。
她早就抛却了从前那种胆怯感与羞敛,已然亭亭。
Vega借来明跃当“牧羊犬”时用的长戒尺,敲了几下讲台,示意所有人注意力集中,“任何地方,任何地点,不要跷二郎腿了,现在一艺考到处都是媒体在拍,特别是校考,你们同届考试的还有几个明星,你们不要丢了素人的气质!”
“是!”
“表二就有明星!”
“从今天开始,明天早上起床找个点,定点,”Vega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眼前,“盯紧,盯三分钟,练眼神,特别是你们报自我介绍的时候,眼神不能乱晃……”
台下一阵齐刷刷记笔记的声音。
“班上哪些女生适合披发,哪些适合编发,哪些适合半扎高马尾,自己试试,可以听一半我的意见,但是自己最喜欢什么状态还是按照自己风格来匹配,不要全部去搞高颅顶!选适合自己的!”
Vega语重心长,把本节课的最后重点落到他才接手的戏导班学生身上。
“考导演呢,脸不是第一,但绝对不能被忽视。其实每个考官他都有可能外貌协会,因为人的第一印象它不是通过长得多好看来决定的,而是说你要精神状态良好,整体形象是向上的,特别是穿衣要得体干净,不用去讨好谁,你展现出你自己就行了。”
回到宿舍后,况野整理自己的秋装,嘴上嘀嘀咕咕的,说这里根本没有秋天。
一不小心,天气就冷得人哆嗦,这些长袖和卫衣完全穿不上了。
十月底,气温急转而下,湿冷被崇山峻岭堵塞在盆地中弥散不开,今年初冬像是把夏天没下过雨全部重新来了一遍。
按照惯例,彭思芮今年又准备给学生们订制羽绒服。
集星做的羽绒服价格还算公道,充绒量够,一件七百块钱不到,说是等统考结束翻了年,学生们穿去京北参加考试都没什么问题。
纪颂是导演生,就算去参加考试,媒体也不会追着他们拍,长枪短炮的集中火力几乎只会对准表演生。
他冬天衣服少,每年也就买个几件外套裹在身上,他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还好纪颂身体健壮,着凉了也就咳嗽感冒,早就习惯了。
可当赵逐川作为模特穿着羽绒服被彭校拽上台展示时,他真有点想买。
羽绒服裹在赵逐川身上,像找了个天生的衣架子,少年人宽阔美好的肩背将原本厚重的面料撑得极为好看。
在他这个年龄,肩宽和比例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符合年龄的青涩与成年男性的挺拔奇妙地融入在他的身躯里,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这样,赵逐川成了集星的销冠模特,今年学生质量高,师资好,大家莫名都有种集体荣誉感,几乎每个人都订了一件羽绒服作为战袍。
少男少女们蜕变得飞快,好多人干脆就天天穿这衣服上下学,简单又利落,懒得再去买新的了。
况野的爸妈给他寄了一大堆衣服过来,衣柜根本塞不下,他还得把夏天的衣服打包找快递往回寄。
他还说,刚来的时候谁能想到呢?我一个土包子居然能被改造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