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赵逐川不吭声,纪颂又说:“他说央戏练底子好,基本功更扎实,秦俐老师也建议你上央戏。”
赵逐川无意与他争辩,只答:“高考完再说。”
“你现在要想好啊。下周就考了,出成绩后你要回来是吧?到时候彭校肯定要缠着你问的。”空调开得低,纪颂将自己裹得更紧,家门已经反锁了,最近纪仪龄回家晚,梁牧学校里又有什么课题申报推进,每周回家几乎没人来打扰。
纪颂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算钱,算录取之后集星还要发一万块钱奖学金,再加之前京北校考还剩的一些,差不多能呼朋唤友出去玩个两三趟。
手机震了震,画面上方弹出消息。
纪颂盯着屏幕的视线上移,赵逐川敏锐地察觉,问:“谁找你?”
“宋微澜。”
“找你干什么?”
“他说想复读,不想念音乐剧,”纪颂起身去找充电器,没注意到赵逐川不悦的神色,继续说,“他还是想来京北。”
“沪戏很好了。”
“是啊,但他还是想走科班……复读也行吧,不留遗憾。”
赵逐川简单叙述:“集星表二那个复读生今年没考上。”
她已经复读第二年了,听彭校的意思,那女孩子还准备再来一年。
纪颂听得出来赵逐川在不爽什么,“你心眼不会这么小吧?那小宋追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刚刚入学的时候,孟檀还喜欢你呢。”
赵逐川的嗓音又淡又欠:“你不也喜欢我么。”
纪颂:“……”
他败下阵来,认真侧躺着,下周就要高考了,他心如止水,眼前屏幕上这个人的脸却让他呼吸急促,静不下来。
“太久没见了,”纪颂的声音空灵如羽毛扫过耳廓,“赵逐川,我们太久没见了。”
在此之前,他们几乎没有超过一个月不见面的时候。
赵逐川总是那样一声不吭地降临他身边。
这边床头只开了一盏小灯,那边的背景却是赵逐川家的客厅。
气质愈发成熟的人正半躺在皮质沙发上,上半身背心松垮,低头时,薄薄的眼角有上挑的弧度,很有压迫感,鼻梁折射窗外夜景的点点微光,那枚黑曜石般的耳钉又戴上了,轻巧地扣在耳垂上,替纪颂小小宣誓着主权。
隔着屏幕,纪颂像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他记得那是在京北路边便利店里两人随手拿的一瓶……最纯粹最干净的皂香,到了赵逐川身上却会令人着了魔。
纪颂喉结滚了滚。
他开始浑身发热,一股潮气从背脊涌出,渐渐浸湿了他的短袖,左手勉强握着手机,镜头稍有些不稳了,空调凉被夹在双腿之间,纪颂大脑一片混沌,再听不见房间里蓝牙音响放的纯音乐,赵逐川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机里一句一句描述清晰——喊他名字,说很想他,说想亲亲他,再把手指塞进他嘴里。
赵逐川面不改色地说那些让纪颂浑身胀痛的话。
纪颂微微仰着头,脖颈与锁骨拉出一道弧线,薄汗浮起,肤色潮红,躲在被窝里的眼睛煌煌发亮。
他莫名想起刚才刷到的帖子,照片里赵逐川身形修长高大,眼里绝无讨好与渴求……
和现在躺着说荤话的样子完全两模两样,这也是赵逐川最令他着迷的地方。
抬脚用脚跟勾住床沿,纪颂很急促地粗喘两声。
“不许叫了,”他难得有些羞耻,翻了个身,把手机立在枕头边,趴着就像趴在赵逐川身边,“再叫明天起不来了。”
“电话可以不挂。”赵逐川看纪颂肩颈下不断起伏的胸膛,喉咙干哑,突然很想亲一亲他的眼睛,“我明天叫你起床。”
打一通宵电话?这是高三生干得出来的?
纪颂假装生气地叫起来:“你怎么这么粘人!”
“因为想你,”赵逐川被他撒娇的音调勾得指尖发麻,“无时无刻不想你。”
临考了,这次三中的月假放得长,纪颂第二天没返校,一个人在家里看了一天的书,又抽空给赵逐川打了个电话,聊了些有的没的,又在家里乖乖等着爸妈回家带他出去吃饭。
“叔叔也回来?”赵逐川那边听上去正在坐车。
“对啊,”纪颂很是兴奋,“我爸说要考试了,要给我打打气。”
“嗯,”赵逐川说,“多吃点,昨天打视频看你又瘦了。”
一提到昨天打视频,纪颂脸颊发红,臊得慌,完全没注意到赵逐川语气里的担忧,“我去换衣服啦。”
“准备去吃什么?”
“菌汤锅!不敢吃太辣了,这段时间得维护好肠胃。”
“好。吃的时候注意点,不要中毒了。”
“知道了!”纪颂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逐川忍着笑:“考完才知道是不是。”
“考完试你要来吗?”纪颂惊喜,明明家里空荡荡的都没人,他还是掩着嘴往自己房间里走,悄声,“我早就听说彭校想在录取后给我们安排一期校园采访和大合影了,还要发奖学金,你真要来?”
“要来。”赵逐川说,“上个月我妈进组了,要拍到下个月底。她说J牌六月底在京北有一场开幕活动,她准备带我去。”
纪颂乐了:“真好!”
赵逐川真服了纪颂这种什么事儿都能找到甜头的劲儿,“好在哪里?”
“有你的新照片可以看了,还是那种特别高清又正式的,”纪颂开始想象,“你穿那种奢牌西装肯定很帅。”
“谁告诉你我要穿西装了。”
“那走秀的男模特儿不都这样么,穿一身西装,里面不穿衬衫,露个深V,再戴一块表,头发和脸都抹得亮晶晶的……”
“那是代言人。”赵逐川失笑。
手机正在通话中,家门开了,纪仪龄一个人走了进来,鞋都没脱,急着上楼衣帽间换一套衣服,她喊:“颂颂!”
纪颂耳朵尖,听到钥匙扔在饭桌上的熟悉声响,捂着听筒跳起来。
“妈!”
“我今天开会,弄了一身烟味儿,那些死老头子,抽不死他们真是……”纪仪龄碎碎念地抱怨着,快速走上木质楼梯,粗跟单鞋踩得地面啪啪地响,手掌拍了拍栏杆,中气十足:“我要洗外套,你上次放家里一直没洗的外套呢?冬天的!”
纪颂没有堆衣服的习惯,平时衣服也自己洗,但从京北回来之后,他穿习惯了集星的那两件羽绒服,在返校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换着穿。
天气转暖,洗衣机坏了大半个月,纪仪龄前些日子才找了工人来修,他一堆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纪颂有点不记得那衣服放哪儿了,胡诌道:“我已经送去干洗了的。”
纪仪龄斥他:“家里有洗衣机你干洗什么!”
“不用管,你等我换件衣服。”纪颂火急火燎地开始收拾。
纪仪龄半信半疑的,没接话。
想起晚饭想要给梁牧看自己的艺考作品集,纪颂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书房跑去拿电脑、找硬盘。
纪仪龄拉开门,一抬眼就从门缝隙里看见纪颂搭在衣帽架上的羽绒服,小声念叨:“这孩子……”
她随手取了衣服下来,在臂弯里裹成一团,往楼下洗衣房走去。
尽管纪颂从初中开始就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了,但纪仪龄仍然保留着儿子小时候的一些习惯,记得纪颂是个丢三落四爱往衣兜里塞东西的小仓鼠,这娃幼崽时期在衣服里藏巧克力不知道洗废多少台洗衣机……
纪仪龄伸手朝衣兜摸去,没摸着什么,眼尖,又瞥到这羽绒服有内兜,摸到硬硬的、鼓鼓的一片。
卡片?她伸手指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夹出来。
是两张拍立得。
其中一张照片是她亲手在这个家里拍下的,两个少年勾肩搭背,明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