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张她没见过,她看见被新闻不断报道的那个“小赵”侧过脸去了,嘴唇贴着纪颂的脸庞,氛围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
倏忽之间,纪仪龄僵在原地,大脑嗡嗡作响。
她在洗衣房弯着腰,呼吸变得又轻又慢,指尖还保持着捻住拍立得一角的姿势,愣神了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
“妈?”纪颂换了件短袖,咬着吸管从楼上往下走,“你开车回来的吗?外面下雨呢,我随便找双旧球鞋穿了哦。”
“好啊。”
纪仪龄眨了眨眼睛。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果断将两张照片再次塞回它原本的位置,羽绒服对折叠好,扔到盆子里浸湿,往外挤了挤水排出空气,再塞进洗衣机里,按下了按钮。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害怕]】
金姐在910教师节这一天拿出教鞭敲敲黑板:你看吧我就说反早恋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林喝茶中,一脸“我是过来人”:你看吧我就说要考试了就不要搞七搞八……
小赵不语,小赵冷哼一声。
“……”
颂脑过载严重宕机中。
第95章 惊蛰
在外吃完饭, 一家三口一起回了家。
纪颂推门进去,刚脱下鞋,听洗衣机完成任务的提醒没完没了地叫唤, 心里正纳闷, 纪仪龄拎着打包的糕点走到饭厅, 把钥匙扔桌上。
“我看你羽绒服放了一两个月了, 出门前给你塞进去洗了。”
说完便上了楼。
纪颂“哦”了一声,顺手往后抓一把松垮的裤腰,最近饭吃的少, 他有点儿低血糖, 刚吃完饭还在发饭晕, 脑子转得慢。
等等。
羽绒服?
他有两件一模一样的。
一件简单打理过放回了衣柜, 另一件好像搭在衣帽架上,他妈拿的哪件?
对, 好像他和赵逐川的拍立得被他当护身符一样地留着,正巧放在内兜里,纪颂额角骤然落下一滴汗, 后脑勺像被人敲了棒槌。
“站着发呆啊?”梁牧坐在沙发上, 随手打开他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边敲字边和儿子说话,“还有6天就高考了哟, 你这时间宝贵,还不快去看书?”
“马上去。”
纪颂先是去了洗衣房, 又把羽绒服放进烘干机,指尖在湿漉漉的滚筒里摸索了会儿,钻进杂物柜里找了副手套出来戴上,又伸手进去摸, 心虚地摸了好一阵子,又时不时得回头看他妈下楼没,总算在滚筒顶部扣出一张拍立得。
背后紫色塑膜已经翘了边。
成像稍有模糊,白色相框部分斜斜显现一道黑色的杠。
另一张和羽绒服的帽子搅在一起,显影液没渗漏,手感湿润,也还能看。
返校当日,纪颂偷偷多带了一部手机,趁班上正在临考前的混乱之时,弓着腰在座位上给赵逐川打电话。
外面撕书喊楼放音乐声势浩大,贺临天、薄炀那几个小子都冲出去嗨了,纪颂也人来疯,强忍着想去撒欢的冲动,躲在角落拨通号码。
手机放在抽屉里,掌心假装撑着脑袋,根本看不出来戴着耳机。
“坏的是哪张?”
“在京北拍的,你突然亲我。”
赵逐川松了口气:“那还好。你确定阿姨没看见?”
“应该是吧!当时出门特别急!我下楼的时候,我看我妈在洗衣房,还以为她洗她自己的……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我妈情绪没什么不对劲,”纪颂叹气,头顶上盖一张试卷,活像战壕里戴的小草帽,“可是那张坏的我也不敢拿去照相馆塑封啊。要不晒干了拿个卡膜套一下?”
“你晒哪儿?”
知道这样亲密的照片离不得人,纪颂嘀咕:“我拿着它在太阳底下站几个小时算了。或者抱一床被套上天台,来人了我还可以假装很忙在晒被子。”
赵逐川哭笑不得,“你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
“下次再拍。”赵逐川安慰他,“很快就见面了。”
这手机是纪颂花了几百块在二手市场买的,平时的作用就是给赵逐川打电话、发短信,考虑到是二手机,他没往里存什么照片,唯一存的就是集星发的喜报,还是证件照,或者用特别卡顿的软件搜搜赵逐川的名字,看看路人视角。
考虑到拍立得的独特纪念性,纪颂还真抽空找住宿生借了吹风机,想办法弄干了照片,再找班上女同学要了张透明卡膜,左想右想,还是把照片塞进了他行李箱里。
三中的高考考场设置在八中,学校安排学生前一天晚上都住在附近的酒店,纪颂刚好和薄炀分到一个房间。
双人间,落地窗,房间在23楼。
纪颂放下行李关上门,听楼道上咚咚咚不断有人跑过的脚步声,这还没考试,大家就像已经考完了一样开始按耐不住了。
男生女生住不同的楼层,还有些家长陪考。
薄炀女朋友的妈妈看得严,两个人见不着面,薄炀靠在床头和她简单打了个电话,互相鼓舞几句,遣词用句很隐晦,纪颂不知道他们最后决定去香港还是广州,只庆幸他和赵逐川能在同一座城市生根发芽。
他也很想打,可是不行。
薄炀这鬼灵精,接受度又高,说不定几句话就能看出来,但他交了女朋友,男女朋友之间可没这些秘密,薄炀知道就等于那女孩儿也会知道……他不能让赵逐川冒这个险。
翻了个身,纪颂躺在床上数星星,突然有点想况野他们了。
正式高考那两天,天气不太好,早上才出门时阴雨连绵。
纪颂穿了一身白T、牛仔裤,坐在学校大巴上。
上次坐车去看钟离遥首映礼,他也是这样,眼前细密雨丝织成白帘,迅速汇集成溪流,晕开一片片模糊的水痕。
集星的一切都和当下重叠,又那么不一样。
他居然同时拥有两所学校截然不同的青春。
第一天考完,纪颂没什么感觉,和薄炀等人搭伙儿草草吃了顿快餐,又回酒店看书,但少年心性此刻难免极度浮躁,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纪颂看了眼群聊,表一班的群仍很安静,金丹凝昨晚发了句“大家高考加油哦”,后面跟队形全是一水儿的“金姐我紧张呜呜”。
擦了把掌心的汗,纪颂撑着膝盖想了会儿,要论紧张,那还是校考时进去面试时那种对不确定的无法掌控更让他心慌。
他切出页面,顺手给赵逐川发了个可爱表情包,扭头问:“贺临天真游泳去了?真疯了。”
酒店有游泳池,之前校队群里开玩笑说都把泳裤带上,纪颂怕没时间看书,压根儿没想到真有人会去。
“他是这样,运动细胞足,一紧张就得发泄,不然手痒。”薄炀盘腿坐在床上,“你那哥们儿文化成绩怎么样啊,今年能上么?”
纪颂知道他旁敲侧击在问谁,“你改行做狗仔算了。”
“不然怎么能让你叫我薄狗呢?我帮我女朋友问。”薄炀挪屁股过来,搂着他笑。
“你还真是大度。”
“的确,比起来你更小气。”
明知薄炀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纪颂不免还是眼皮跳了跳,说:“表演文化分不高,他能过。”
“真不是花瓶?”
“他纯文化能上个首师大的,”纪颂往旁边躲,急眼儿了,“滚开,别乱搂我。”
“搂你怎么了!嘿,你初三打球拉伤韧带是谁陪你上厕所上楼上下学的?”薄炀揉他脑袋一下,“你裤子都是我脱的!我看你是真的忘本了。”
是,那会儿纪颂爱逞凶斗狠,去区上比个赛弄得膝盖和肘关节全拉伤了,在学校里蹦蹦跳跳了两个多月,薄炀总不离不弃地扶着他,视同手足的,还算一道风景线。
大概14岁的年纪,男生们春心躁动,初二年级整层男寝被收了不少手机,有人把一部A片下到手机里在每个男生寝室传阅,纪颂只觉得恶心,就他寝室不看,被始作俑者骂“装什么”,纪颂抡起凳子就跟人打架,薄炀紧随其后,从此建立起深厚革命友谊。